第215章再见

我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头的痛一点点蔓延开来。苏息扶着我的手紧了紧，扭头的时候，他的面容疲倦，也揪动着我的心。

母后常常说，人生是一场博弈，人人身在局中。我曾经以为我在局外，想不到，我竟然是牵扯最深的人。

姜堰……苏息……赫连七……

今日，跟我牵涉最深的三个男人，都在这里了。

手上都是鲜血，捂住胸口的手，还在一点点的溢出温热的液体。

事到如今，我唯一担心的，只有苏息一人而已。

我扭头轻轻问他，更像是祈求：“苏息，我若先走，你会好好活下去的，对吧？”

我希望他回答我一句：“是！”可他突然轻轻笑了出来，我从未见过他这样轻松的笑容，似乎牵绊着他的一切东西，都已经不存在。这个笑容，才是我记忆中的苏息该有的笑容，那样好看，可我想，我大约是永远也看不到了。

他说：“我跟你一起。”

我跟你一起……这是要与我……生死相依？

眼泪落下来，这一刻，心中被他填得满满的，也给了我足够的勇气。

我抬头，静静地凝视姜堰，想要把他的面容刻进心里。不管他的容颜此刻有多冷酷，不管他……有多恨我。

见我看他，他嘴角抿得更紧：“你千不该万不该，将尘儿也拉进来。你杀了她！你这般阴狠毒辣，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不择手段，孤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女人，你对不起你的母后！”

“我杀了她。”我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淡，不要流露出一点点的伤心。

他那样在乎夏熙尘，而我做过的一切，都无可辩驳。我不择手段，我阴狠毒辣，他说的一切，都没有错。对不起母后，也没有错。我甚至对不起任何人。

我凝视着他：“我会给你一个了结。”

我说着，手握住剑身，没有拔出来，反而更深地插进了身体里。

“够了吗？”我看他，面无表情。

赫连七脸色大变，猛地迈出一步，双手紧握成拳，似乎忍受不住。见我看过来，他顿住了脚步，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姜堰死死地盯着我的手，并不说话。

我不指望他能够回应，我扭头看向赫连七，有些话，不吐不快。

“赫连将军，你我相识一场，有些话我不瞒你。”我看他，心中又突然冒出了杀意，有一句话，我必须要当面问一问他：“你心中，到底有没有玉莲的位置？你……你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赫连七大约没想到我竟然问这个问题，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我死死地盯着他看，我不容许，他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太重要了！重要到，此刻，它给我支撑下去的勇气！

赫连七深深呼吸，好像在做一个决定，又好像在纠结什么。他面色复杂地看着我，半晌，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这是我与玉莲的事情。”

“你这个懦夫！”我冷喝一声，这一刻，我想我知道了他的想法。

“我……”赫连七着急起来，要跟我解释。

姜堰却突然扬手，拦住了他即将要出口的话：“赫连将军不过一时迷途，且还是被你用计迷惑。季青雕，你真以为，孤会因为你，追究赫连将军吗？死到临头，你竟然还想着挑拨离间，未免太狠心！”

赫连七大受震动：“王上！”他还不知道，姜堰早就知道了我跟他的事情吧？

我轻轻笑起来，随即忍不住，轻笑变成了哈哈大笑。

在他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任何时候，都在利用别人？好笑，好笑！

姜堰皱眉，忽然对苏息道：“苏息，你枉费孤对你的信任！不过，孤知道你是有苦衷的，只要你现在过来，过往一切，孤进步追究，你以为如何？”

我笑着看他，他以为，苏息也是被我用计策反的吗？

他从未相信过我，不是吗？

我抹了一把眼角，那里挂着的，是我笑出来的眼泪。我真心地对苏息笑了笑：“去吧，你本来的也不必陪着我。我希望你活着。”

他却握紧我的手，缓缓摇头：“我说过，我与你一起。”

他说着，抬头与姜堰对视。姜堰沉默着，赫连七沉默着，我也不知不觉沉默着，大家都在等着他说话。

苏息没说话，只是突然放开我，缓缓屈膝，跪在了地上。

我的眼泪突然落了下来。

他已经做出了取舍，如果不是我逼他，他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放弃自己的尊严！

苏息……傻苏息！

我望着他的侧影，想起好几年前在掖庭，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他负手走在姜堰身边，表情冷淡，眉目俊雅，那样翩翩然的模样，任谁一眼都会觉得他是一个佳公子。走在姜堰身边，人人都去看那个尊贵的王，可我却只看到了他。

掖庭那么多日日夜夜的相处，那些若有若无的维护，和不顾一切地追随，是我承受不起的情深……

苏息……傻苏息，为了我，他已经放弃了很多很多！

我退开一步，身后的碎石噗通噗通往下滚落，半天听不见回声。身后，就是九摇山的断崖了，断崖之下，是滚滚的离滔江。

大约是觉察到我的举动，苏息豁然站起身来，不顾一切要走过来。

“别过来！”我喝住他。他一愣，果然不动了。

姜堰和赫连七也都往前走了一步，而我的血流得太多，太快，力气已经在消失。

我抬眼看姜堰，已经是一贯的模样，没有笑颜，也没有怨恨。纠缠了这么多的青春，早该，有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