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暴露
我盯着那剑，有那么一瞬间是悟了的。
这一次，我们是必须要有个了结了。想来，他也一定是这样想的。曾经我与他有过两次对剑的机会，一次是他给我喂招，细心耐心；一次是在苏息的府邸，我恨不能杀了他，而他也未曾留情。
这一次拔剑，是真的……生死决斗了么？
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而过，擦去令人胆寒的杀气。
回回这样对峙，最后输的一定是他，可这一次，我想输。
我先开口：“王上好手段。”
“不及你。”他说，眉目凝重，隐隐有风雨欲来的味道：“好一个毒妇，连累孤两千士兵日夜追逐，连累孤的爱妃命丧江陵，真是好手段！”
当真是为了夏熙尘而来！
我笑了笑：“既然知道，你待如何？”
“跟孤回掖庭。”他说。
我心中苦涩，从我在江陵再见到他，他再也没有在我面前，自称“我”，出口的称呼一直是帝王该说的那个字。以前，我曾经为此感动过，我以为我是不同的，在他抱着我，在他亲吻我，亲昵喊我的名字的时候，我以为我是不同的……
我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休想……”
“既如此，休怪孤狠心！”他扬手，冷声吩咐身后的侍卫，“你们都退下！”
我知道，他很想亲手抓住我，也很想，亲手杀了我……
他已经拔了剑，我自然也不能怠慢。手中的紫微枪拎着，胡乱轮了一个圈，候在那里。
姜堰几乎是在我握住紫微枪的那一瞬间，就欺身攻上来。他的剑法很好，我曾经以为他最好的是弓箭和刀，原来并不是。不过二十多招，我就已经招架不住，连连退去。
终于，在他一个侧身挑枪时，我握不住手里的长枪，匡唐一声，长枪落地，他的剑稳稳停在我的脖子上。
我轻轻笑了：这就结束了，不是吗？
“前朝余孽，你笑什么！”姜堰冷冷道，曾经令我不由自主深陷其中的瞳孔，冷得跟这天一样，冻得我遍体鳞伤。
我继续笑着：“忽然想笑，就笑了。”
姜堰道：“孤竟然不知道，你如此爱笑。”
我低着头，凝神看着自己被他震开的虎口，鲜血淋漓，可我没感觉到疼。我的语气一时间有些恍惚：“以前，我也很喜欢笑。父王总说，我是他见过的最爱笑的孩子，一点都不像我母后。”
“哼。”姜堰哼了一声：“这个时候，还想用你母后来替你求情么？季青雕，莫要孤看不起你，也顺带着看不起你父王，他养了一个孬种。”
我缓缓抬头，别开头去：“你早知道我不是季青雕，又何必叫我季青雕。”
“那你叫什么？”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情问我的本名。
我觉得有些好笑，可笑不出来了，扯动嘴角，说出来的话有些僵硬：“我叫季陵。”
姜堰不说话了，可架在我脖子上的剑，也没有拿开。
我分身瞅了瞅四周，苏息还没有过来，可他看到这一幕，只怕也是迟早的事情。姜堰还不知道他已经跟我逃亡了许久，如果我这个时候消失，也许，他就不会过来了。
苏息有他自己的人生，而我不能继续自私地打搅了。
那一刻，我已经下定了决定。
身后的离滔江并没有因为是冬天就结冰，滚滚江水的咆哮声，清晰传到我耳中。我细细想，如果我此时跳下去，姜堰有多大的可能性，能够拦得住我？
可我还没有想清楚，只听见一声流箭的哨响，姜堰手中的剑猛地往外飞去，一下子脱离了他的手掌心，插进旁边的土里。姜堰要上前来拽我，又飞来嗖嗖几只箭，将他和我的距离，拉开了好几步。
有侍卫重新捡了剑回来，交给姜堰，姜堰只是盯着我们这边，目光震动，不敢置信。
苏息从我身后的树林里冒出来，将我护在身后，哀伤地看着他，却……无悔！
“你……何必呢？”何必出来呢？
苏息笑了笑，没说话。
姜堰死死地盯着他，似乎不能接受，又似乎知道这是真的，脸上的受伤和背叛，任谁看了都要心生不忍，真以为他与苏息有什么关系。可我知道，这一刻，苏息选择与我并肩，就真的决定，要与姜堰割舍下一切了。
“你……你们！”好半天，才听见姜堰艰难的开口，可也只说了这几个字，就没有再说。
苏息伸手来牵着我的手，我想挣开，可他拽得很紧，根本抽不出来。
姜堰的目光落在我们的手上，一时间脸色突变，豁然抬头，死死地盯着我：“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苏息静默片刻：“在前朝没亡前，我们是有婚约的未婚夫妻。”
“他说的……是真的？”姜堰扭过头，似乎苏息说的，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我曾经将锦帕赐予苏息，锦帕……在晋国也是个互定终身的意思，诚然那时候我还小，可如果没有这些事，嫁给苏息，只怕我也是甘愿的。
我没有反驳，沉默，就说明了一切。
姜堰死死盯着我们，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我真怀疑，他是入定了。大雪又飘了起来，大家都不敢动，一团团的雪花飘落在我们的衣服上，头发上，直到我的头发上都堆积了一阵白，才见姜堰动了一动。
他往后跌出一步，蓦然仰天大笑起来：“好，好，哈哈……哈哈哈……”
可他声音里的悲戚，让人根本笑不出来。
我反手握住苏息，他懂我的心意，挨我近了一些，腾出一只手来，半扶着我的胳膊，免得我支持不住摔倒。两人相握的手心，都有一股湿意。
我们……这一次真的伤了他，彻底的！
“你们好！”姜堰猛地顿住了笑，与我平视的时候，眼中受伤的光彩已经全部藏了起来，这又是那个我不熟悉的，并且畏惧的帝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