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等待
姜堰无论如何是不会放过我的，我已经十分清楚，对此也不抱任何的希望。
他带走了汤泉宫里所有的宫女太监，亲近者必定是要杖杀，那些不亲近的，也免不了严刑拷打。我始终不明白，他其实早已知道一切，为何又要现在才发作，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他宠爱夏熙尘，难道为了她能够成为王后，这颗心已经如此迫切了吗？
我在黑暗中，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屋外的白雪照得屋子里一阵惨白，雕花栏的窗柩投到地面上，形成镂空斑驳的影子。屋外的寒风呼啸而过，带着久经人世的沧桑。身下的座椅还是当年姜堰专程定做的，繁花似锦的图案，张扬着凤凰的高贵，如今却一一不在嘲笑我的寥落。
我轻轻冷笑，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是死是活，此生再也不见，如此……
就可不伤心，不难过，不内疚，不痛恨！
有什么不好？
我想着自己的心事，屋外立着的重重重兵，似乎也都跟着我沉默。我听不见他们的走动声，可心中如同死水一般，也不想去想。
月亮渐渐爬上冬天，雪夜的一切，似乎都与我的心境有关，从前觉得这一切都十分美丽，今夜却怎么都提不起心情来看一眼。
三更天了，苏息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
如今我独自一人在这偌大的汤泉宫，走动中都带起自己空落落的脚步声，有些害怕呢！我自打入了掖庭，就算是生活在阴暗的地窖里的那六年，都不曾如此孤单过，孤单得心都揪痛起来了。
我一刻不停地在屋子里徘徊，时不时看一眼屋外的树影，期待着他从某一个地方钻出来。
可……
什么都没有。
四更天了，屋外的禁军到了交班的时间，我想着如果他要来，应该就是这个时候了，不禁有些紧张。手心里冒出了汗，浑身的血液一阵冷一阵热，说不清楚自己害怕什么，或者是……恐惧？
屋子里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我禁不住着急，禁军交班一般都是一炷香的时间，我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苏息到底什么时候来。可我找遍屋子里，也翻不出一炷香来，为我量一量时间。
我只能坐在椅子上，凭借着心中对时间的感知，一点点地计数。
交班的一炷香时间过去，苏息还是没有出现。我有些坐不住了，干脆站起来走到窗户边，对着屋外白雪和胭脂梅发呆。
我想，大约苏息是被什么事绊住了，一时还来不了。
我做了这许多的布局，就算刻意将苏息排除在核心之外，他一贯与我亲近，难保姜堰不会怀疑他。他现在，是否安全？是否能自由活动？姜堰如果将他召到身边，又当如何？苏息有把握能够骗过姜堰，来到我身边吗？
可汤泉宫里什么都没有，我要问，也找不到一个人来问！
万物俱静，四下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的安宁，一点点异动，都能让我颤抖。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我一下子感觉到毛骨悚然。
雪地上出现一个黑点，那步子轻盈带着诡异，慢悠悠地转向我。不算暗的夜色，我清楚地看见了它的眼珠子，带着绿宝石的光泽一般，幽森森地盯着我。我还听到了一声猫叫，“喵……”像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哭。
我王后退一步，一下子撞到窗柩上，发出了砰地一声。
那只猫定定地与我对视片刻，又往前走了几步。每走几步，它就叫一声，那声音，让我觉得它是在呼唤。
我的预感果然没有错，它没走几步，屋顶上又窜出一只猫来，从围墙上跃下，与它汇合到一处。两只猫的叫声，让我十分厌恶且害怕，我抱着自己的双臂，瞳孔都瑟缩起来，死死地用背抵着窗柩，一动也不敢动。
不多时，院子里就积聚了七八只猫，当先看到的那一只皮毛雪白，一看就是被人精心养过的，这样的品种我叫不出名字，可这掖庭知道我讨厌猫的人很多，却仅仅有几个知道，我讨厌它已经到了怕它的地步。
尤其是这样的雪夜，这样安静的夜晚……
夏熙尘！她这是要知我于死地吗？
这些猫都向我懒洋洋地走过来，可我害怕到不敢动，手心冒汗，双腿虚软。眼见着它们已经走到了窗户前，我却瘫软如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最后那一刻，我猛地后退一步，关上了窗子。
看不见它们的影子，我整个人都懵了，完全瘫痪在地，满脑袋的冷汗。泪水也是在那一刻刷刷滚落，我盯着自己面前的地板，那些猫在窗台上投下的影子让我感到浑身颤抖，我却只能抱紧双臂，什么都不能去想。
苏息今夜，是不会来了吗？
那些猫一直没有走，就站在窗台上，它们的爪子时不时挠一下窗柩，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窗柩摇摇欲坠，我的心也随着那扇晃动的窗户，感觉着下坠的绝望……
“砰——”
就在我死死地盯着它们看时，那扇窗户也终于支撑不住，掉落下来，于此同时，我的床铺也发出了一声闷响。
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与那群猫对视上，并未注意到。眼见着当先那只白猫要掉下来，我猛地后退一步，却意外地撞上了一个暖暖的胸膛。
苏息抖开他的袍子，将我拢住。说来也奇怪，他的袍子上带了一股子雪梅的冷香，也十分温暖，将我包裹住的瞬间，领头的那只白猫似乎一下子失去主心骨，无助地在屋子里乱窜，好像十分纳闷。
苏息道：“那是夏容华养的猫，波斯进贡来的极品，号称是百猫之王，会攻击人。不过，它有个缺点，它们的眼睛是半盲，只能通过气味分辨，不能看见。”
我害怕地抓着他的胳膊，夏熙尘要害我，我已经预见了。
苏息冷夏一声，语气带着森森的寒意：“她想害你，我便让她自食其果。刚才我已经把她从你这里拿走的香放到了她的房里，今晚，就是她好日子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