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祭奠
这一声断喝，直接震慑住了纳兰盛，他扭头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赫连九，重重哼了一声，退到一边去了。
我心头冷笑，冷眼看着这一切，将之牢牢记下了。
有意思，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纳兰盛，不畏惧自己亲爹的怒火，倒是十分害怕赫连九的一声怒吼啊！
他虽然退到了一边，可眼里的怒火熊熊燃烧，一直盯着我，恨不得将我吃了。我盯着他的眼光上完香，转身之际眼角扫过他，他捏紧了拳头上前一步，又在赫连九怒目一瞪中，退回到刚才的位置。
他身边的那个青年一直抓着他的衣袖，见状轻轻说：“大哥，别闹了！妹妹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的。”
“纳兰觉，你也帮着她说话！”纳兰盛更怒，挣扎着要摆脱他。
我心头一跳，原来这个人就是纳兰德的三儿子纳兰觉，京都有名的三郎君。
京都高管云集，富家连豪，官宦子弟中，多有佼佼者。其中，尤其数振国将军府的赫连七将军，忠义王府里的纳兰觉，以及前相国府的大公子沈嘉涧最为出众，三人中，赫连七武艺精绝，纳兰觉文采出众，沈嘉涧音律超群，人称京都三郎君。
三郎君中的赫连七我已经领教过了，沈嘉涧是沈衣昭的哥哥，上回沈衣昭的丧礼也入宫来过，可惜我没有见到。
想不到今日，居然见到了纳兰觉。
一见之下，这人果然不让人失望，长得清俊，最重要是沉得住气，想来说他文采斐然，并不全是吹牛的。
做得好文章的人，向来都有一颗玲珑心肠，能察觉常人不能察觉的细微之处，此人不可小觑，不过初初交锋，就叫我闻出了腥味来。谁说可怕的人，就一定是脾气暴躁的人呢？温和的人要耍起狠来，暴躁的人都未免斗得过。
看看姜堰，就知道了。
我觉得，这个时候，我并不能显得太柔弱了，但也不能显得刚强，毕竟这是纳兰修容的丧礼上。
我只是顿住脚步，沉下脸来低微喝了一句：“纳兰世子，不知世子为何对本宫抱有这么大的怒气？且不说本宫未曾对不起王后娘娘，就单说这宫里，也不是世子横着走的地方，还请自重些！”
“你对得起我妹妹？”纳兰盛的声音猛地拔高：“你叫我自重？你凭什么叫我自重？一个下三流的狐媚子，凭着几分姿色以色事他人，换取荣华富贵，自重这个词，理应说给你自己听！”
以色事他人……
这五个字深深扎入我的心口，让我的心口也一下子抽痛起来。我气得浑身都发起抖来，拳头在袖子中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反反复复……
对，为了报仇，我可以不惜一切手段，亦不曾后悔自己的决定。但，这是我心中最大的隐痛，不能提，提起来，就有一种无颜面见季家祖先的罪恶感！今日，纳兰盛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再也忍不住了！
什么思量什么顾忌，这一刻，我都无法去想！
我冷冷地打量着他，唇角抿得紧紧的，那些话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纳兰世子，你最好记住今日的话！”
你让我人前受辱，他日，季陵儿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赫连九也忍不住了，我都没怎么看清楚她的动作，只见赫连九的腿飞快地一闪，纳兰盛就从纳兰觉的搀扶中挣脱，倒飞出去了一两丈，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赫连九踹了人，又啐了一声。
纳兰盛趴在地上，似乎不敢置信：“九儿，你竟然护着这个狐狸精！”
赫连九扬了扬拳头，柳眉倒竖：“你还说！信不信我揍你！”
纳兰盛爬起来，蹭过来要说话，却被纳兰觉一把拉住。纳兰觉摇了摇头，放开他走过来，一个躬身到底，才直起腰来说：“家兄鲁莽惯了，还请娘娘大人大量，莫要与他见怪！”
我闭了闭眼睛，平复一下心绪，又迅速睁开，语气冷淡：“罢了，今日是王后娘娘的丧礼，念在世子痛失妹妹的份上，本宫只当做没听见吧。九姐姐，我们走，心意到了，纳兰王后泉下有知，也不会怪我们失礼。”
拽着赫连九出了灵堂，我放开她，勉强笑道：“他是世子，你怎么可以出手打他？”
赫连九啐道：“谁让他嘴巴里不干不净。小时候就没少揍他，揍了就揍了，能咋地。”
我叹了口气，赫连九哟，人家一个大男人肯甘心让你揍，看来你不明白这份心。
这样也好，省得我动起手来，心中有愧！
我眸色一凝，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心中又涌上来一股子的杀气。
赫连九最是敏锐，立即觉察到我的不对，一步上前挡住我的路，低下头来看我：“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口没遮拦，其实心不坏，你莫要将他的话放到心上。”
我轻轻摇头：“我就是有些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娘娘今晨出来得急，早饭也没来得及吃，只怕这会儿已经是饿了。”夏熙尘体贴地扶住我，歉意地给赫连九解释。
赫连九摆摆手：“既然饿了，那就快去吃吧。这里离你的汤泉宫不远，可别饿坏了。我也要回储秀宫了。”
与赫连九作别，夏熙尘扶住我，我拒绝了她的搀扶。其实本没有那样柔弱地，加上近来练武很勤快，这幅经年累月留下的残破身躯，已经强壮了许多。我现在这样颤抖，只是心中的气愤和不甘心，越发的强烈起来。
我瞪着前方的路，找了个就近的亭子坐下来。
没坐一会儿，只听见前方传来说话声，断断续续的：“真可怜啊……怎么说去了就去了……”
“她平日里为人还不错……想不到……也是个可怜的人……”
“还不是跟错了主子……”
“……听说去前留了一句话，说什么‘谁是真正的可怜之人还不一定呢’……没听说过吧，只跟她身边的喜儿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