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产子
我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玉福宫里的，一步步走过去，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冰凉了。眼前的路明明熟悉，又那样陌生。
我是这样的害怕。
三年前的那一日，红芍苍白毫无生气地脸又在我眼前浮现，她绝望的眼神，让我颤抖，让我恐惧。我好害怕，如果一踏进玉福宫里，看见沈衣昭惨白的脸，我该怎么办呢？
还没走进去，就在玉福宫外的宫墙外，我就已经脚软得难以动弹。
我听见了她传来的，撕心裂肺地哭喊。
我听见她在喊我，一遍遍：“青雕儿……青雕儿……”
我扶着宫墙往里挪，明明已经害怕得迈不动脚，也不得不拼着全力大步往里走。她……她需要我，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弃她不顾。
她没有喊姜堰，也没有喊别人，在这个掖庭，原本就只有她与我相依！
我奔进玉福宫里，正殿里已经挤了满满一屋子的人，太后、王后、姜堰都在。兰婕妤跪在王后脚边，正在抹眼泪。我进来的时候，她抬眼看了我一眼，好一个娇中带俏的泪眼朦胧！我恨恨地瞪她一眼，匆匆福身行礼，着急问道：“昭姐姐怎么样了？”
太后摇摇头示意不知，含了一丝安抚地笑劝我：“还没有生，你别着急，估计还要好一会儿。”
“你累了一早上，也坐一会儿吧。”姜堰也说：“御医们都进去了，别担心。”
我坚持摇头，我一刻也等不了：“我也进去看看。”
掖庭是有规矩的，男人、太监都不能进产房，就是御医，也只能在产房的隔间问诊。未生育的各宫主子，就更不能去了，说是有血光，进去不吉利。因而一说出这话，我生怕这几人阻拦我，立即一个扎头，就冲了进去。
姜堰等人要拦我，也已经拦不住了。
我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昭美人的身体一向弱，在怀孕之前，又接二连三地被人暗害，更是弱到了一个地步。加上她怀的是双生子，不比单胎儿的容易。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御医之前就已经说过，她腹中的胎儿胎位不算正，生产要比旁人更费力，就算我强拖着她在御花园散步两个月，如今是个什么状态，谁也不知道。
我闯进寝宫，昭美人惨白的脸立即出现在我眼前，我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栽倒。
那是她吗？披头散发，一缕缕的湿头发贴在脸颊脖子，嘴唇白得毫无血色，脸颊却是诡异的青紫……
娟然扶着我过去，将我挨到她身边。我连忙去握她的手，轻声说：“昭姐姐，青雕儿在。”
她扭头看我，张了张嘴想说话，大约又是一股子剧痛，她握着我的手一下子用力，五官都扭曲了。我见着她的痛苦，心中又涌上来一股子的恨意。
我见她张嘴要咬自己的下唇，生怕她咬伤自己的舌头，连忙将她的嘴掰开。手边找不到什么东西去堵，情急之下，将自己的手臂塞了进去。昭美人摇头要拒绝，又是一股子的痛，她扭曲着，一口咬在我的手臂上。
温热地液体流下来，我却没感觉到痛。
娟然在一边哭着递过来帕子：“娘娘，用这个！你的手流血了……”
我腾不出手来拿，只好示意她放在一边。昭美人越咬越紧，根本没办法松开。她咬了大概半柱香的功夫，似乎剧痛缓解了，她终有力气松开我。
“青雕儿，好累，好痛……”她的声音微弱地不得了，嗓子哑了，沙沙的。
我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握着她的手不敢放，迭声说：“姐姐，你挺住，就快好了！再坚持一下。”
“俪美人娘娘，您先出去吧，这里交给奴婢们就好了。”旁边有产嬷嬷劝我。
我摇头：“我在这里陪着她。”
屋子里乱成一团，产嬷嬷见劝不动我，又埋头去忙其他的事情。她弯腰查看昭美人的神色，见她清醒，连忙将切好的参片给昭美人含着。刚刚含了一会儿，只见昭美人的脸又扭曲起来，而且越来越甚，似乎越来越痛。
我不由得紧张地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
正在这个时候，只听见产婆惊喜地嚷道：“娘娘，看见头了，再用力啊！”
我的眼睛似乎也随着这一声惊喜地呼喊放出光彩，轻轻摇她的手喊她：“姐姐，听到没有，看到孩子的头了，再用力，再用点力，就快好了！”
昭美人张了张嘴，娟然立即将扭成条地帕子给她咬着。昭美人脸上的汗滚滚而下，额头上的青筋鼓出，她也在努力着。终于，在她一个近乎半躬身的用力后，只听见一声“哇——”地啼哭，她重重倒回了床上，产婆喜道：“生了生了，是个王子……”
立即有人接过去，给新生儿清洗，我看了一眼，连忙喜悦地告诉她：“姐姐，第一个是个王子……”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嘴角动了动，忽然头一歪，半睁开的眼睛也慢慢阖上。
我握在胸口的手，竟然慢慢往下滑去。
我一呆，身子立时僵住。来不及多想，我几乎是立即扑到她耳边，用最清晰的语气一字一句说：“姐姐，还有一个，别睡！难道你想让那个孩子见不到阳光吗？”
我说了一遍又一遍，不知是这句话起了作用，还是她的意志并没有涣散，缓了一缓，她又睁开了眼睛。我看到她眼角有泪落下来，不由得更加紧地握紧了我她的手。昭美人似乎找到一个支点，产婆在喊她用力，她当真在这样的意识状态下，尽了全部的力气。
那一声微弱地啼哭临世的时候，我的眼泪几乎是同时夺眶而出。
产婆更加喜悦地报喜：“恭喜娘娘，是个公主，是一对龙凤胎呢！”
我松了一口气，扭头去看她，哪知道只看见她眼中的光彩慢慢黯淡。就在这时，一直在接产的产婆突然脸色发白地站起来往外奔，张皇无比地哭喊：“不好了不好了，娘娘血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