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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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府黄冠喜家，祖上历代当官营商，有权有势，财大气粗，拥有田地百余亩；祖上有朝门5进，出了4个文举人，4个武举人，有万事不求人的称谓；不管任何人从门前经过，务必下马下轿，否则砸烂轿子打断马腿，是方圆百十里最有名气的世家。但到了黄冠喜这一代，满清灭亡，日本鬼子入侵，国共内战，黄家一日不如一日了。如今，黄冠喜天天困在高大祖屋的深院里，守着百多亩祖宗留下来的田地，看着动荡的政局，看着儿子黄昌源这根独苗，头发都愁白了。

向北实挑起一对木水桶走下廊阶，望着黄府郑管家远去的背影，突然驻足，忧心忡忡地长叹：“唉，邹世红，政局紧张，一路兵匪，这顿酒肉可不是白吃的。你想，从这里到省城，路上有日本鬼子、共军、国军、还有草寇强盗，赴宴，上路？你不要命了？”

“饱撑死总比饿断气好！”邹世红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态势。

向北实看看倔强的邹世红，恼火了。向北实放下肩上担着的木水桶，拄着扁担，瞟一眼伏在门口门槛上的黑狗，在心里鄙夷：他妈的，真像只贱狗！

向家世代为黄家的佃农，向北实仇富。虽然黄冠喜为人温和，也从来没刁难过佃农的向家，但想到一年面朝黄土背朝天忙了一年，粮食大半落到黄冠喜家里，所以向北实向来厌恶有权有势的黄家。邹世红倔强的架势，更让向北实想起邹世红常来他家吃饭，他更是火上添油：“你找死吗？为了一顿酒肉，值得吗？当然，我向北实没跟你沾亲带故，再说，你也不是我家喂的狗！”

邹世红恼羞成怒，用食指对着向北实，咆哮如雷：“老子是你的岳父！老子是你向家的老祖宗！老子吃你这么几顿饭，你就记账了！你这小子不是人！”邹世红骂完，怒气冲冲地走了。

阿芹紧紧抱着阿妈的腿，一脸惊恐地看着阿爸，哭了。邹氏抱起女儿，也跟着呜呜地哭了起来。向北实挑起两只木水桶，看着邹世红挺直的背影，安慰老婆：“也许他命大，没事的。你要知道，我也是为他好……”

天无绝人之路啊！

邹世红换上整洁的衫裤后，大摇大摆地到黄府，上座，等待酒肉。

大地主黄冠喜一手拈着拖地的黑绸长衫，一手举起满满的一杯酒，对邹世红说：“兄弟，你老实，我信任你！唉，世道混乱，黄家这么一炷香火就托付给你了。兄弟，我不亏待你，只要昌源平平安安到达省立八中任教的学校，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归来，我就给你田地，给你房子，给你娶媳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邹世红热泪盈眶，使劲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