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第40节
朱力杰被另一辆警车带走了。姜还是老的辣血脉亲情。
于尚兰被送进了医院急救室。叚牛说，初步诊断，是因强烈刺激造成的心肌梗塞，非常严重，为了避免病人醒来后再受刺激，禁止非医护人员以外的任何人到急救室里去。
亲友们便只好守候在了候诊室里。楚丰年将楚雪黎推送到于尚文面前，于尚文便轻轻揽住了孙女的肩头说：
雪黎，爷爷喜欢你，跟喜欢九成一样喜欢你，你们都是有出息的孩子。前些日子，爷爷不想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就只好让你受委屈了……
楚雪黎说爷爷，我没怪你，真的没怪。被厂里辞退后，我心里只是纳闷，找小诺姐说了一些心里话。那时我们就分析，可能是你们老一辈人的恩怨还一时化解不开，就只好让我们小一辈的跟着受委屈了。
于尚文对站在一旁的梁小诺说谢谢你们能体凉我们老一辈人的心。
梁小诺说老一辈的坎坷和经历，也许能成为我们年轻人的教科书的。
楚雪黎喃喃地说爸爸要是不出今天这样的事，该有多好……
于尚文长长地叹了口气，眼里又有泪花旋动唉，月有阴晴圆缺，只是，咋就偏偏都赶在了今儿一天……
已有消息传来，就在楚强被拘捕的同一时刻，朱力杰也被另一辆警车从单位带走了。那个时候，土地局的领导还想阻拦，说是不是跟朱副市长取得联系以后再执行？检察官冷笑，说我们是按法律程序办案，哪条法律有检察院抓捕罪犯还要市长批准的规定？
5天前，魏德林被检察院秘密传讯，对外只说去谈一笔生意，去了便再没有回来。魏德林在严肃的法律和确凿的证据面前，情知法网难逃，在抵赖一番之后，便竹筒倒豆子，把一切都交待了。
这里颇值重笔一提的是，梁小诺的那封写给市领导的信呈上市委书记的案头后，市委书记很快作出了措词严厉的批示，要求市监察局立即认真调查，并尽快将情况上报。在那封信和批示送达监察局前，市委书记将主管土地局的副市长朱衡召到自己的办公室。朱衡看了信和批示后，脸色立刻白了，忙说如果事情确是如此，就是我的失职，我有责任，我可以作出公开检查，并请求组织处分。市委书记说，先不要忙着说什么责任处分之类的话嘛，重要的是要找出原因和教训。朱衡说，是，是，我整天忙于事务，许多事太轻信下面打来的报告，也没作深入了解，就草率地批下去了。现在的事情，也太复杂，有时真是防不胜防啊。
从市委出来，朱衡没有回市政府，而是直接回了家。他在汽车里，就用手机叫朱力杰也赶快回家。父子俩见了面，朱衡又马上关严了门，厉声骂道：
倒卖铸造厂土地的那个事到底还是闹腾出来了，这回你还有啥屁放！
朱力杰仍想挣扎，嗫嚅着说谁愿闹腾就闹腾呗，也不……
关我的事……
朱衡冷笑不关你事？你他妈的干这种事还嫩得多呢，摇摇尾巴我也知道你要拉啥样的屎！给我说老实话，你到底从魏德林手里整出了多少？
我没……没有啊……
你他妈的还跟我装硬！我跟你说，再不给你老子交个实底儿可就晚啦，那个魏德林可是说抓就抓，也就三两天的事！
也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
也就……二十万。
一向斯文的朱衡气得撒起野来了，恨恨地骂操你妈的，小毛崽子，头一回伸手就整了二十万，还说没多少！你还想整多少？
这也是行市价……赚头的三成，姓魏的……还少给了我十万呢。朱力杰嘟嚷道。
朱衡在地心转了几个圈子，便一屁股坐到写字台旁前去，我早估摸你要给我捅娄子，没想你出手就给我惹出这么大的祸！他摸出钥匙，打开平时总是死锁着的一个抽屉，拿出两个储蓄折，摔到朱力杰身上你把这个今天晚上就给我送到你们局长手上去，只说是钱一到手就要交的，事多忘了，才拖到今天。别的话，我另找机会跟他说！
朱力杰打开一个储蓄折看，存进的仅一笔，是十万，再看别一个，也是一笔十万，储户的姓名都是图棣，想一想，便明白了，是土地二字的谐音。朱力杰心一动，怯怯地抬头向老爹望去。朱衡平时很少抽烟，可此刻叼起一支烟，点燃，正大口地吞吸着，拿烟的手竟在微微地抖颤。姜还是老的辣，上阵还得父子兵，到底是亲爹啊！朱力杰在心底慨叹。
我这儿……也现成，还是现金，是不是更好点？
朱衡将老长的烟屁股按熄在灰缸里，阴冷地笑要不咋说你还嫩！日期呢？谁能证明你钱一到手就交到局里去了？
朱力杰这才想起去注意储蓄折上的存款日期，果然就是魏德林把地卖给于九成，又将钱给了他之后的三两天。难道老爹真有如来佛祖般的法眼，自己的那点自以为是的小把戏终没跑得出他的手心？朱力杰彻底服气了，再不敢玩一点猫盖屎的勾当，垂头丧气地说：
魏德林给楚强的回扣……我也截下来一块，咋整啊？
多少？
十五万。
那也今晚连夜给楚强送到家里去，一分也不要少，就用你的现金。知道咋说吗？
就说魏老板是分两批交到我手里的……
你净耍小聪明！你以为魏德林被抓进去后也会这么说？就说钱到你手后，朋友有急事，先借去用了几天，刚还回来就给他送去了。
行，我就这么说。
还有，这些日子，你跟相关的这些人，特别是身边的同志，该咋说咋说，该咋乐咋乐，一点也不能露出已知案情，打不起精神的样子。装不出来你就给我装病，到医院里挺尸去！
我还搭理梁小诺吗？
事情坏就坏在这个了头片子身上！这是一只喂不熟的狼崽子！可眼下你绝对不能得罪她，更不能让她起一点疑心。不是一家人，难进一家门，你就死了那颗心吧，她这辈子成不了你媳妇啦！你也不用为这事懊糟，好男霸八方，只要过了这一关，比她模样好八倍的也任咱随便挑。
朱家父子的这场斥骂与对话是关了门躲在密室里进行的，连朱力杰的母亲都难知就里。而此刻，我们回到医院的候诊室里，再听一听风波骤起后，另一些人的对话吧。
梁小诺拉住楚雪黎的手，说给市委领导的信是我写的，可那个时候，我没想到这个案子会牵扯进表叔。
楚雪黎问你也没想到会牵扯进朱力杰，是吗？
梁小诺点点头是，没想到。
楚雪黎又问如果想到了，你就不会再写那封信了，是吗？梁小诺想了想，说也是，也不是。要是我事先能知道一点案情，起码在送信前我会劝说表叔和朱力杰，不会让他们失去一次坦白自首，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可他们一定要执迷不悟，我……当然也不会手软的。
楚雪黎说小诺姐，要说我怪你，就怪你不该踉我解释这些，妹妹还不是浑得不懂一点道理的人吧？
说话间，门外又急匆匆跑进雪黎的妹妹雪虹来，那目光先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又在于尚文的脸上犹犹豫豫地停了停。于尚文站起身，刚要跟这个孙女打招呼，雪虹却把目光避开去，走到楚丰年跟前，小声说：
爷，我奶来了。
楚丰年一惊，也往于尚文脸上飞快地扫过一眼，问她……怎么来了？
听说舅奶奶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