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 江心无岛 - 孙春平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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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第37节

国有的土地,却让私人这般炒来炒去凡事要学会三思而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真要出了事,别指望你老子保你……

楚雪黎从成都回来后,虽说听从于九成的叮嘱,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一点对厂里买地之事的关心与介入,心里却一时一刻也难得平静。那一天,于九成再次将她约到咖啡馆,告诉了她大功已基本告成的消息,楚雪黎又是髙兴,又觉有些遗憾,说如果你一点也不露出想买地的热情,就让那魏德林剃头挑子一头热,别说你找他,就是他找你,也不给他商见,绷他个三月两月,别说四百五十万原价,兴许还能从中拣个大便宜,四百万就拿下来呢。兵书上有一招,叫欲擒故纵,难道你不懂?于九成笑,说你懂其一,却未必懂其二。欲擒故纵之计,对方若是没有察觉,当然不可不用。但对方如果也不失为一个高手,有足以看破你这一招法的见识,他若来个以纵对纵的策略,也不搭理我们,我们岂不就彻底被动了?我干脆欲擒故擒,让他赶快把巳叼在嘴里的那块肉吐出来,抓紧办我们的扩厂正事要紧。至于你说的土地价格上的事,我事先已找人估算过,那块地在市里的地理位置应属中等偏下,若走平平稳稳光明正大的用地之路,每亩应在三十万至四十万之间,二十亩呢,就是六百万至八百万。魏德林四百五十万能买下来,里头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猫腻,咱们不是纪检监察部门,没必要把这种事弄得太明白。魏德林为了那猫腻,肯定要另花一笔钱的。咱们把他这笔钱也算上,再让他多少赚去一点,也算没让他白忙活,实际我们还是拣了便宜的,起码拣了五十万,或者更多。楚雪黎说,于九成,你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阿q?于九成抬手摸了摸后脑勺,说叫阿q这里还该有根小辫子吧?两人就一起笑起来。

楚雪黎心里高兴,便有了一种极想倾述的欲望。这种欲望她已在心里乐了好些日子,可于九成说买地的事对谁也不要说,要防止六指抠鼻子,再出岔,她就强忍着。这回事情总算有个着落,她就再不想忍,也忍不住了。她又跑去找梁小诺,上次她也是把于九成想买地扩厂的事说给小诺的,这回她还想跟小诺姐说,让小诺也跟着髙兴高兴。坐进小诺的房间,楚雪黎喋喋地讲了事情是怎么引起的,讲了于九成是怎么跟她谋划的,重点讲了她飞去成都怎么花钱买动算命先生,算命先生又怎么借题发挥,不由魏德林不按着于九成事先给他铺好的道儿走,又讲了于九成如何弓魏德林在歌厅里邂逅相遇,然后两人便有了迅速取得一致的实质性谈判。楚雪黎讲时,梁小诺只是笑眯眯地听,不搭一言。楚雪黎讲着讲着,就发现了小诺笑意里的怪异,问,你怎么不说话,只知笑?小诺说,我在笑你得意呀,我在笑你对于老板的夸奖与众不同啊。楚雪黎脸一说不跟你说了,当姐的没正经。梁小诺说,好,正经正经,那我就正正经经地告诉你,在你去成都前,九成也给了我一个任务,我就按他的战略部署假公济私地去找魏德林采访。魏德林从小信命,魏德林要去成都签一笔合同,魏德林属龙又最佩服卧龙先生诸葛亮,魏德林从成都回来后故意不给于九成面见,这些信息都是本记者提供给于老板的,这回你彻底明臼了吧?楚雪黎闻言,竟好发了一阵呆,说,好啊,原来你们早有统一战线,背后既有这么多故事,怎么不早跟我说?小诺说,于老板有吩咐,为了保证此役全胜,在大幕落下之前,一切只能按照地下工作的原则进行,凡事都只跟他于老板一个人单线联系。你不也是直到今天才来跟我说吗?楚雪黎恨道,这个该死的于九成!小诺便瞪圆了眼睛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好不好?谁该死?楚雪黎怔了怔,脸又一红,便和小诺抱在一起,笑成了一团。

再说魏德林买了地,又很快出手卖给了于九成,土地局不能不向主管市长报告。朱衡听过情况,怔了怔,心里旋即也就一切都明白了。当初只觉魏德林死活非要买那块窄条子地,背后必是有磨磨儿,却没想这鬼出在一买一卖上。这么说,为这事上蹿下跳的一些人,也必是利益均沾,都跟着得些好处了,而且浑水摸鱼捞得最多的极可能就是自己的那个宝贝儿子朱力杰,自己对他的怀疑和戒备本是没错。这般想着,朱副市长便掩饰地问那买地的于九成我认识,挺精明的一个小伙子。一买一卖,两家不是都没啥说道吗?

土地局长忙答没说道没说道。然后正式向局里申请易主更名,人家两人早就做了私下洽谈,到咱这儿不过是办个手续。

没说道就好。到底是那个魏德林年纪大,鬼点子多,只让他这么一转手,就白从于九成手里赚去一百万。市场经济呀!其实于九成花了五百五卜万……也没亏……

那是谁亏了呢?

这个……

当初我迟迟没批,就觉这里有些问题。那块窄条子地,魏德林声声要办厂,不合适嘛。不要以为他们两家都皆大欢喜,我们就算尽到责任了,还是多汲取一些教训吧。国有的土地,却让私人这般炒来炒去,你们是土地管理部门,起码是失察。我这帽子扣的不大吧?

市长批评得对,我们已经认识到,以后一定特别注意。当然上,出了问题,也还是要由我来承担,是我在报告上签了字的嘛。好,这事到此划个句号,拉倒,都不要再提了,也不要再张扬,尽量缩小影响吧。

朱衡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副竭思尽虑操劳过度懒懒洋洋的样子。市政府大楼下班的铃声一响,他只说身体不好,推掉已经答应下来的应酬,立刻急急回了家。见朱力杰还没回来,他又急拨呼机,只待宝贝儿子一进门,便唤进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关死了门,黑了脸色问道:

铸造厂那块地,一买一卖,你到底得了多少好处?

朱力杰一惊,唇舌就不那么灵便了没、没有啊……

说老实话!

是老实话,真……真没有嘛。

混蛋!我是你老子,你老子不是要往里送你,你老子是要为你消灾!当初你上蹿下跳的浑身没个三两重,要是没人背后许你好处,鬼信!

朱力杰犹豫了一下,从衣兜里摸出娱乐城里的那张卡要说有,也就……是这张卡,魏德林给我的,让我去娱乐城里玩时方便。

就这个卡?

可不,就这个卡……

里面是多少钱?

两万。

实话?

就是两万嘛。我……已经提出几千,刚买了部手机,去玩了几回,还剩一万多元……

朱衡暗吐了一口气,摇摇头你呀你呀,咋这么不值钱朱力杰怯怯地望了父亲一眼,一时竟没弄明白这不值钱的确切含义。是说我根本就不应该要这卡?还是嫌我要的太少?可真实的情况,又怎能跟老子说呢…

按说,那魏德林还算守信用说话算话之人,土地转手卖出之后,很快给了朱力杰二十万。朱力杰说,当初咱们可是有言在先的,是总利润的三成,你买进四百五十万,卖出五百五十万,纯挣了一西万,一百万的三成是多少?这还用我算啊?魏德林说,账不能这样算,我还得另给楚强一大笔回扣呢,那总得打在我的支出里吧。这种事,友情为重,都不能把账算得过死,我真要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小人,一分钱也不给你,你难道还能为这种事上法庭告我不成?朱力杰又问,那你给楚强的回扣是多少?魏德林说,顶多三十万。朱力杰说,你在我身上削一刀,在楚强身上又想削一刀,你们买卖人是不是心都这么黑?魏德林说,随你怎么说吧。按我原来的想法,那块地最少也能挣二百万,可后来又有高人指点,说那块地不宜久留,久留必成祸害,我也就只好赶快出手了。你算算,给你二十万,给楚强三十万,我请客送礼的八方打点,四处铺路,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剩到手里的还有什么?不过是白赚了几声吆喝。咱哥们的日子还长着呢,这样的信息以后你再多关照我几回,我保证亏不了你就是了,有酒大家喝,有钱大家赚嘛。朱力杰知道魏德林说的是实话,再说楚强的那笔钱只要经了自己的手,最少也得截他十万八万的,自己玩空手道白赚了三十万,也不算小数了。可这笔账,只能自己心里算,就是亲爹,也不能说的,既已摇了头,就咬牙摇到底吧。

朱衡见儿子不吱声,便又说知不知道我批魏德林买那块地前,为啥先把你打发去了省里学习?我就怕你在这事上陷得太深,招人眼目。眼下虽说那块地买也买了,卖也卖了,表面看已风平浪静了,可依我看,平静里暗存风波,真要有谁突然搅动起来,再起大的风浪也未可知。你也老大不小了,凡事要学会三思而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真要出了事,别指望你老子保你,你老子也保不了你!

朱力杰便嘟嚷我没事用你保什么,我没事就是没事嘛。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父子俩都阴沉着脸不说话。朱力杰的母亲奇怪地问,我做饭的时候,你们爷俩猫在屋里,都说了些啥呀?朱衡气哼哼地说,是他们局里工作上的事,你别打听,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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