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第21节
县城北关城门楼悬起了两顆血淋淋的人头何贵洁颤声间你……要干什么？
于尚文设计放走何贵远和楚丰年的第二天早晨，县城北关。
城门楼悬起了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旁边又张贴了布告，说是枪毙了共产党的两个探子。消息传来，吓坏了何家一家人。于尚兰拉着小叔贵清急跑到城门楼下去看，1上肉模糊，泥泥土土，哪能辨得出个眉目。一家人正又惊又怕心里没底的时候，于尚文又坐着吉普车来家看姐姐了，进了屋，脸上也没个笑模样，绷得越发让人心里发毛。于尚文说：
共产党的探子都迸到城里来了，眼见是有一场恶仗要打，姐，我看你带家里人赶快出城躲一躲吧。
于尚兰哪还顾得听这些，急火火地问：
你先别说闲的。我问你，北城门挂的那两颗人头是咋回事？
于尚文故作玄虚，声色不露地说还咋回事，告示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吗，枪毙了共军的两个探子呀。
何贵洁忍不住，也问那你们抓的那两个人里到底有没有我哥？
于尚文仍是大大咧咧地说我亲自审的，亲眼见的，姓何名贵远，正培你哿呀！
那你……何贵洁眼睛红红的，瞪圆了。
可他说是跑水果买卖的，没承认是共军的探子呀。
倒是手尚竺听出了几分玄妙，责怪说尚文，是咋回事，你麻溜地快给我们交个实底。你没看出一家人都快急死了。
于尚文往门外扫了一眼，忍俊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小声说：
急个啥嘛，到底是妇道人，婆妈之心，难经大事呀你们把心放到肚子里吧，人我早就放走了，估摸眼下已跑出城外几十里了。城门上挂的那是两个替死鬼的人头。妈的，做贼做到我们军营里来了，算他们这回倒霉，撞到枪口上了，不然，顶多挨一顿马鞭子。我把共军的探子放走了，上上下下的总得遮遮眼目打打马虎眼吧？就叫底下信得着的弟兄把那两个倒霉鬼毙了。接着就如此这般，把昨日的审讯以及如何放人的经过讲了个详细，其中自然不乏添枝加叶的炫耀和再创作的成份，还说，就连昨晚那顿饭，都是我亲自定的菜谱，大米干饭，红烧肉，外加一个炖干豆腐，保准抗饿，一天不吃啥都饿不着了。何国绵听了高兴，不住地点头赞许，说：
还得是尚文大侄子，事情办得稳妥，想得也周到。哪像你们姑嫂俩，一宿加一早，就知在家掉眼泪，只差没让家里发了河。依我说，明儿你们姐俩出趟城，去乱尸岗子给那两个屈死鬼烧上几张纸，昨说人家也是替贵远他们丢的脑袋。这年月，要不是穷得实在没办法，谁长了几个倭瓜大的胆子，敢到军营里去偸东西呀！
于尚兰忙点头，心里自是存了自家兄弟办了漂亮事的得意，说我早就对尚文说过，不管你们哥俩在哪儿遇上，都得有个照应，咋说也是一家人啊。我问你尚文，贵远你姐夫还好吧？于尚文点头说只是受了点皮肉苦，回去养几天也就没事了。昨儿我一见贵远，虽说没得谈什么，可我一听回答的那几句话，看得出来，这些年他在外面可也是修炼得不善，用咱这地方老百姓的话说，都快成了精了。那是在昨天的那种场合，真要换个地方，怕我还不是他的对手呢。
何贵洁早已破涕为笑，听这话，忙娇嗔道我哥没成精，你才成精了呢。这半天，可是尽听你白话了。快喝口水润润嗓子吧。何国绵翻了女儿一眼这么大姑娘了，咋说话呢？怎说客人白话？
何贵洁情知是自己高兴失言，脸一红，忙往杯里续上茶，送到于尚文面前去了。
不妨不妨，既是亲戚，就用不着客气，这样好，这样好。于尚文心里得意，言语行为上便未免有些忘形而轻浮，笑着说，还是贵洁妹妹惦着我。接茶的时候，还故意用手指在贵洁的手背上点了点。
何国绵看在眼里，因人家刚为何家办了那么大的一件事情，便也佯作不觉。于尚兰在暗处狠狠瞪了兄弟一眼，也忙掩饰说就在家里吃饭吧，我和贵洁这就去做。
于尚文忙说不行行，我这就走。我此来，一是给大叔报个贵远平安的消息。二来呢，也是让你们赶快出城去躲一躲，战事一起，吉凶难卜啊。贵远这次进城來，没有回家来看一看吧？见几人都点头，于尚文接着说，这就对了，贵远进了城来，离家不过咫尺之遥，为啥连家门都不进？眼见是为共军攻城做准备搞侦探的。我估计，多则十天八天，少则也就在这一两日，共军就可能对吉岗县城下手了，而且必是一场攻坚血战。一旦打起来，谁胜谁负暂且不说，炮弹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到时怕是我想照顾你们也是分不出心力来。再说了，炮火一响，我的手下人怕就难得管教，家里有两个年轻女子，真要出点什么意外之事更是不好。依我看，趁现在还是风平浪静，你们一家人还是赶快出城去躲躲的好。
何国绵说我的家就是这么个小店铺，城外没有一间房子一根垅，可到哪里去躲？
于尚兰说尚文在军队里，懂得打仗的事，掰扯得自是有道理。要我说，咱一家不如把买卖停下，都去乡下我娘家住几天。于尚文说我说的也正是这么个意思。我们家里房子现成，而且，既是亲戚，我才敢关上门给你们说掏底的话，我布防的时候就暗存了打算，有意把于家屯划在了布防线外，共军当然也就不会把攻击重点放在那里，保证能安全些。
何国绵想了想说要去就让尚兰带着责洁和贵清去，家里总得留个人。我这一辈子，除了养大了几个儿女，也就还有个能够赖以糊口的这么个小店铺，仗打起来是有时；。晌的，可往后一家人的日子还得过呢。再说，我也病秧秧地这么大岁数了，死了也没啥可惜的，我是死活不挪这个窝了。
大家又苦劝了一阵，何国绵只是不听，也就只好随他。当日午后，于尚文就派吉普车将于尚兰和何贵洁、何贵淸送出了城。于尚兰在娘家时的屋子还空着，姑嫂二人自然就住进那里。小贵清和于勇住在了一起，两人虽说差了一个辈分，却都是般大般小的两个半大孩子，很快就高髙兴兴地滚揉在了一起。
何国绵不出城，于尚兰心里放心不下公爹，隔一天就跑回城里一趟，做好饭菜备放在锅里。那一天，正巧公爹身体不好，恹恹地只是不想吃饭，于尚兰忙着找郎中号脉看病开方子，又到药房抓了药，回来熬好，侍候公爹服下后，看天色已经晚了，就留住在了城里。
于尚文自从姐姐回到于家屯住后，军务上的事竟也抓得格外紧起来，每天人夜时分，都要出城巡察一番城防，然后拐个弯回到家里看一看，心思主要还是在何贵洁身上，来了就要坐到姐姐屋里山南海北地聊扯上一阵。于尚文这些年跑了不少地方，见过一些名山大川，也大大小小的经过一些阵仗，自然不缺南山打狼北山擒虎的谈资，说起来就大河滔滔，直让两个从没离开过小县城的女子听得目瞪口呆，如痴如迷。于尚兰知道弟弟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有心成全这门亲事，只要弟弟一来，坐过一会儿后便推说老爹老妈找有事，躲出屋去，给二人创造多说说话的机会。正是于尚兰留住在城里那一夜，于尚文见姐姐很晚还没回来，猜知不会再回来了，陡然间便心生一计。他到了外面，对候在汽车里的士兵吩咐说今夜要留在家里住，让他们明日天亮前来屯口接他。汽车在于家大门外轰轰轰轰响了一阵，就开跑了，让于家人和何贵洁都以为于尚文又像往常一样回到城里去了。
于尚文轻手轻脚地返回到何贵洁住的屋门外，推了推，里面已经闩死了，便笃笃地轻轻敲了敲。何贵洁惊异，问是谁，于尚文小声说：
我是尚文，你开门吧。
何贵洁怔了怔，陡地就明白了，一颗心立刻咚咚地狂跳起来。何贵洁对于尚文本来早就情有独钟，前几天于尚文又学《水浒传》里的及时雨宋江，冒着天大的干系，救了自己哥哥的命，那种感谢爱慕之情自然愈发炽烈。那一年，她已经二十岁，在县城里已是到了婚配年龄的大姑娘了。也曾不断地有人来家求婚说媒，可何贵洁已是心有所许，又有嫂嫂暗中相助，不愁找不到推绝的借口，老爸何国绵也不是非得自己一人做主强迫子女屈从的那种人，赶上兵荒马乱的年月，也没太急着把女儿的终身大事定下来。可这……她迟疑了片刻，还是上前把门打开了，也是轻轻地，惟恐惊动于家任何人。
于尚文进了屋，用身子将门扇往后靠了靠，双手在背后就又把门闩死了。何贵洁颤声问：
你……要干什么？
于尚文上前一口气吹熄了油灯，反身就将何贵洁紧紧地搂在了怀里，说贵洁，我的心，你还不知道吗……
何贵洁半推半就，低声说我知道又怎么样？那你怎么还不让你爹去跟我爸说……
于尚文说等这场仗一打完我就去说，年内我就让你做于太太。
何贵洁说那你今晚这算怎么回事？我……一个大姑娘家……
于尚文作可怜兮兮状，求告道我巳经把汽车都打发回去了，这一晚你让我去哪里住？贵洁，你就收留我一夜吧。
何贵洁忍不住，笑了天大的笑话。在你们于家自己的大院？里，二少爷还找不到睡一觉的地方？去那屋问你老爹老妈呀！
于尚文嘴巴更巧，回答说问爹问妈我自然是敢的。可我现在从这黑了灯的屋里走出去，只怕二位老人对何家大小姐生出些别样的想法呀。
你……该死……何贵洁语塞了，娇嗔地说。
一个死字倒提醒了于尚文，他说要说该死，我真不敢说能活到哪一天呢。大仗眼看就打起来了，说不定一颗枪子儿就……
何贵洁忙捂住了于尚文的嘴舞刀弄枪的人，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得给我好好地活一辈子。
有了夫人这一言，我就放心了……
屁话，谁是你夫人？
贵洁，小生真的在求你了。仗要打起来，我若有个三长两短，也就算一辈子了，连个媳妇都没捞着，你说屈不屈呀？
一会儿你姐回来了。
这么晚，她不会回来了，城门早就关死了。
我……早就看出了，你这是往魔窟里引我……
夫人说的不错，今天夜里我就是大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