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该忍还得忍
张伟闭眼，继而猛地睁开，双眸血红，嘶声咆哮道：“我现在就去找他们拼命！”说着话，从枕头下抽出一把剔骨尖刀就要冲出去！老张一见这把刀子，登时也是怒发冲冠：“好啊你，原来这刀子在你这里，亏我还去菜市场新买了一把，你你，好，你……我踏马非揍死你，叫你不学好！”张伟的无尽怒火到了老张这里算是彻底歇菜，爷俩一个变作滚刀肉，一个不分青红皂白，这一通好打……
邻居们一窝蜂的冲进了家里来，七手八脚的总算是拉开了爷俩。张伟此时满头满脸的淤青，口鼻溢血，鞋子也丢了一只，冲着满院子的邻居们厉声咆哮道：“都踏马的装什么好人？中午的时候要不是你们拉偏架，我爸我妈会那样被人打？这会又来看笑话，我们家的事不用你们管，都给我滚，滚……”
邻居们一个个尽皆惊讶，纷纷指责。“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我们好心好意的，到成了驴肝肺……”“算啦算啦，小孩子口无遮拦，我们做大人的还能跟他一般见识？”“哎哎，走走，好人难做啊……”
老张冲上去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暴揍！张峰扑通跪下，一脑袋一脑袋的往地上猛磕，不过三五下，脑门上就沁出鲜血来：“爸，我求求你了好不好？伟说话是不对，但那是你的亲儿子啊，你还能往死里打？”
老张这会也被愤怒冲昏了理智：“我没这样的儿子！”张伟闻言也是火上浇油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我最后叫你一声爸，从此以后，我死还是活，不要你管！”“你爱死哪死哪！”老张气的浑身战栗。
“噗通！”一声，素珍昏倒了过去……一大帮人从胡同里涌了出去，浩浩荡荡的朝着街口王先生那里赶！张伟声声呜号，痛悔不已，让听者心酸难过，也少了那份继续指责他的心思……
一通忙乱，邻居们陆续回去之后，诊所里，老张一家人相对无言。到此时，才发现不见了张超。老张目光凄迷飘忽了几下，也实在没有开口说话的兴致，内心里一阵阵的抽痛。
这一场好大的笑话啊！不说收取公摊钱的事让他威信全无，今后在这地带抬不起头来，眼下，父子间的这场隔阂，那创伤在内心里的伤口，要多久才能弥合？想到痛处，老张挺直许久的脊梁渐渐弯曲，头颅也低垂了下去。
“呜……”彷如鬼哭，让兄弟几个都慌了神魂手脚。“爸？爸？你别吓我啊……”张峰喊着，张伟也跪了下去，声声泣血：“爸，是我错了，我向你认错！”几个大头叩下去，刚消停不久的王先生又慌了神……
受伤害最大的，其实是小宝。他幼小稚嫩的心灵，承受不了这样大的打击，几番痛哭之后，终于在父亲的怀抱中沉沉睡去，睡梦中还时而抽搐身体手脚，口中惊慌呢喃：“妈妈……爸爸……哥……啊，不要……都怪小宝……”
黄土铺就的街道上，昏黄的路灯下，忽然传来一阵肆意张狂的笑声。那声音，像是灵魂的音符，深深印到了张峰的脑子里。敖磊猛然间就炸了毛，浑身电流在肌肤之下奔腾肆虐，整个人如一只惊怒到极致的饿狼！
“咯吱吱……”张峰将拳头攥出了声响，脸面上横纹乍现，脑门上一条青筋鼓突跳动，其中血液窜涌，彷如江河随时破堤奔泻！老张在这一刻，也仿佛成了泥雕的塑像，怔怔许久，眼中余光瞥见儿子们即将失控的举动，嗓子里压抑着长长的低吼了一声：“忍！”
身畔的病床上，素珍安静的躺着，输液瓶里的液体一滴滴不徐不疾的掉落，像是老张这些年来隐忍了多少的心酸苦涩。一家人风风雨雨走到今天，实属不易，作为一家之长，他必须要从全盘大局考虑，再多的委屈，特别是在今晚的此时此刻，该忍的，他必须还要忍，打掉牙齿和血吞，也要忍！
“哼，打了他们又怎么样？他们能怎么样？在我们李家门前耍横，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斤两！”“小屁崽子，找我们拼命？就他们家那几个小蛤蟆，都不够我李老三一脚踩的！”
“这回爽了吧？自己家人闹了起来，还躺下一个进了诊所，要我看，不死也是半条命没了。”“我衷心的祝愿他们，不要得个什么中风偏瘫半身不遂的才好！”“那是不是要烧几柱高香求神灵保佑啊？”“啊哈哈哈……”
外面李家兄弟几个肆无忌惮的交谈着，言语中尽显嚣张得意。小小的诊所中，一门之隔，气氛平静而诡异。老张抱着睡梦中犹带泪痕的小宝，手掌轻拍，目光空茫而僵滞的盯着脚前的地面，一句句话飘过来，一字字如锥子般扎心，让老张的脸色蜡黄中泛着苍白……
突然，老张僵滞的眼神倏然一动，一辆木推斗的三轮车闯入了他凄怆惨然的视野之中——三轮车上下来了几个少年，而一门之隔外的讥讽嘲笑，满含恶意的话语也就此暂时的停顿了下来，不过，也只是短短的片刻而已。
“那三轮车上是谁啊？”“我看着有一个像是……”“几个小屁崽子，这是赶过来看张家的女人死了没有？”“老大，你看你说话咋这么难听啊，什么叫死了没有？这还用问嘛，不死也差不多了。”“哈哈哈……”
屋内，张超站在同来的几人之前，平静的喊了一声爸，对于屋外恶意的讥讽嘲笑也没有理会。老张抬眼看去，除了白剑，其他几个也都感到面生，年龄和张超也差别不大——对于他们的到来，老张没有奢求什么改变局势的希望，但心意倒是领了。
“张叔。”几人先后开口招呼，语气中是统一的肃穆庄重。“嗯。”老张木然的点了点头，脸上也难以挤出丝毫的笑容。特别是在这样一个敏感而耻辱的时刻，让他很难说出诸如吃了么，谢谢你们来看望等等这般慰籍的话语。
“我妈怎么样了？”“没什么大碍。”“哦。”张超打过招呼，轻手轻脚的朝着病床边走去。“你妈睡着了，别吵醒她。”张超没应声，在床畔蹲下身，双手扶着床边，静静的看了一会脑门上贴着毛巾的素珍……
起身，回望了一下身后的白剑几人，点了点头道：“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因为家里的事，又劳烦你们跟我跑这一趟。”
几人神色有些诧然，白剑的脸上有几分愠怒道：“是兄弟吗？”马战等人也轻声回应道：“别这么说。”“你家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可当你是亲兄弟。”
宋有福虽然比张超年龄大，但他看着张超的目光中，明显带着崇拜和敬仰，能够为这样的人出力办事，在他看来，实在是一件与有荣焉的事情！何况……张超又走到老张面前，轻声道：“爸。”
此时的老张抬眼看看张超，以及他身后的白剑几人，神色中明显有了几分意动：“三啊，外面街道上的那些三轮车儿，那许多人……”张超点点头道：“嗯。今晚，咱们出去看戏。”
老张干涸的眼眶中一下就涌出泪水来——这么多年了，他从没有一刻，感到那个小时候刚出生时差点饿死的三儿子有这么顺眼过！时间真是过得好快啊，一转眼，这个黑瘦小子都可以帮忙给家里出力出气了！
此时，张峰、张伟敖磊几人都伸着脖子往外去瞧——街道两旁，满眼都是木推斗的三轮车儿，乌压压的人群团团围聚，将除了通往小诊所方向的其它通道全部堵死！
李家四兄弟惊慌失措的站在人群围聚之中，这会儿，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在三轮车儿设置的路障外围，周边的邻居们闻讯纷纷赶来，摩肩接踵的煞是热闹，议论纷纷，但没人敢于越过那道代表着危险的屏障……
老张怀中抱着小宝从诊所中走了出来，站定在街道边的马路牙子上。头顶灯光垂照，给他披上了一层金色辉光。身边，张峰、张伟、敖磊、张超，这几个儿子左右站定，虎视眈眈的望着李家那如惊弓之鸟的兄弟几个。白剑几人分开方向，去吩咐自家搬来的人马等待听命！
“老三是对的。”张峰慨然道。“嘿！老三这笨法子！”张伟自嘲道。“对付这样的人，就应该简单又直接！”敖磊目光犀利，神色不善道。“不这样的话，这口气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这回，我看谁还敢来拉偏架！”“我现在很期待一个月之后呐！”
敖磊话音落下，老张目光带着几分疑惑回过头来。“咳，那时候，咱胡同的路也该修好了吧。”张峰出言解惑道。“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我看谁还敢驳咱爸的脸面。”老张长出了一口恶气，感叹道：“咱做好自己就行了，这人呐，我算是看透了。”
李家四兄弟这时候步伐凌乱的凑了上来——张超举步站在了老张的前面，张峰、张伟、敖磊几人也迎了上去，双方在咫尺之遥相互对峙！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李家老大脸上突然换上了悲愤的神色，满含委屈的对着老张呼唤道：“叔，张叔，不管怎么样，咱们都是邻居，你说邻居之间闹点误会，至于弄成这个样子吗？你家喊这么些人来，这是想要弄死我们兄弟几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