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开家客舍
这是索勒听过的最舒适、最暖心的曲子。
箜篌的声音本就清跃,甜美,自张謇通西域后,很多西域乐嚣被带入中原,乐伎们在最初的尝试后,也醉于这些外来的乐嚣,开始创作。
索勒在西域的时间比在长安久,对于这些乐器的演奏早已听惯了西域风,如今听到了用箜篌演奏的汉曲,只觉得身处月夜中,身边杨柳婀娜轻抚着自己的面颊,小溪披着月光湍湍而下,珍珠雨打在水面上泛起涟漪。这月下春夜,也只有箜篌能演奏出旖旎的醉苏感觉。
就在这份苏醉中,索勒噙着笑进入了梦乡。
一曲完毕,小歌子才发现索勒早已经睡熟,不禁红了眼圈,撅着嘴不说话。一直坐在索勒榻下的阿冬虽然也醉心于乐曲,但更关注这位乌孙小公主,看她这样立刻明白怎么回事。
阿冬起身走到小公主面前,示意她出来说话。
等小歌子拿着箜篌出了门,阿冬道:“长歌姑娘因何不快?”
小歌子撅着嘴道:“我辛辛苦苦学了这个,就想弹给他听,没想到他却听睡着了,我弹的有这么难听吗?”
阿冬将门关上,笑道:“长歌姑娘弹的好啊,正是因为姑娘弹得好,我家少郎才能睡了。姑娘有所不知,今日少郎一直腰疼,全身都发紧,想睡又睡不着,正是听了姑娘的曲子,少郎才全身放松,连腰间的疼痛都忘了这才睡熟,若轮赏,长歌姑娘可是大功一件呢。”
小歌子一听这才破泣为笑,圆圆的眼睛放着光芒,咬了咬嘴唇有些娇羞地道:“我先去看看姐姐,等他睡醒再过来。”
小歌子真像个小鸽子一样欢快地飞奔向姐姐的房间,一直留心这里的塔尔琪“哼”了一声,转身回房拿出一个筚篥,她举起来刚要吹,被丹琳拦下。
“你做什么?”丹琳问道。
塔尔琪瞪视着小歌子离去的方向,狠声道:“只有她会吗?我也会!”
她做势还要吹,丹琳抓住筚篥道:“你胡闹什么?索勒好不容易才睡着,你这一吹他马上就醒了,还有,赖丹嫂子要做月子,婴儿也在睡觉,你懂些事行吗?”
塔尔琪气鼓鼓地瞪着她,丹琳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她比塔尔琪年长几岁,个子也要高一些,气势上终压了她一头,塔尔琪一跺脚扔下筚篥转身跑了出去。
这虽然只是个小插曲,但阿冬看到了眼里,待索勒醒来后,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看来都太闲了,闲则生事!”索勒想想道:“你去找伙计老三,问问看有没有要盘店的酒垆客舍,要三层高的,咱们盘下来叫塔尔琪卖酒去,你去当伙计,我来当老板。”
“唯!”阿冬起身去办,索勒坐在那里一边喝水一边想着方才的梦。
他又梦到了黑衣人,梦到那黑衣人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有着一双滑腻腻的手。
总是做这样的梦,索勒真心觉得那不是梦,可是,已经有三次了。
第一次在悬泉置,身材纤细,一双滑腻腻的手,最有怀疑的是小歌子。第二次在这里,身材纤细,依旧双手滑腻腻,可那天小歌子在赴皇后的宴,根本不可能出来,所以最有怀疑的是草儿。而今天,她们两个都不在,草儿在服侍赖丹嫂子和孩子,小歌子呢一直和柯木孜在一起。
当然,如果她们有心为之,这些都不是障碍,但是,阿冬一直守在外面,丹琳的眼睛也没有离开过房门,而后窗……?
索勒的眼睛看过去,那后窗开的很小,别说是草儿和小歌子这样的少女身材,就算是个七八岁的娃娃也钻不进来,更何况还有竖窗棱拦在那里。
要想避开阿冬和丹琳的耳目,除非那个人有着公孙破奴那样的身手,那也要深夜才可以,可现在是朗朗白日啊!
难道还真是梦?
索勒想了半天,觉得不管是不是,都要采取一些措施了,有备无患。
等了两天,阿冬带回来消息,找到一家合适的酒垆,各方面都还不错,就是价钱有些小贵。
索勒想了想直接找来桑弘牛,对他道:“我看上一家客舍,很不错,咱们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不如你找找金家兄弟,帮咱们买下来?也挣些小钱钱。”
桑弘牛语气平常地问道:“多少?”
“三万金!”索勒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狮子大开口。
桑弘牛眨眨眼,不可置信地问道:“多……多少?三万金?他怎么不去抢?”
“所以说让你去找金家兄弟啊!”索勒坐在那里,由着塔尔琪帮自己篦着头发,接着道:“长安他们熟,既有底又有面,多少他们说了算,反正我要那客舍。塔尔琪,”他偏头温柔地叫着,然后道:“等客舍盘下来,你还当垆卖酒好不好?你站在那里,我们生意好。”
“好啊,没问题!”塔尔琪爽快地应声。
桑弘牛瞥了他一眼,道:“你怎么就确信金家兄弟会给你办?”
“我这一大家子,现在又添了丁,不吃不喝啊?”索勒回瞥了他一眼,继续道:“再说了,他们就算想用我,也要等我身体好了,可这段时间,我也总不能又聋又瞎吧?那还破什么案子啊!”
桑弘牛皱了皱眉头,猛然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道:“你是说,如果他们真买下客舍给你,那就是等着你伤好了为他们做事,如果他们不理会,那就是没打算用你?”
索勒点头:“如果他们不理会,我们正好,等我能坐车了,咱们立刻启程回敦煌,也免得有麻烦。”
“行,我去找他们。”桑弘牛思索着点头答应。
他这一走一夜未归,等到第二天早晨,连索勒都有些担心的时候,桑弘牛带着晨露而归,一扬手将一块绢布递到索勒面前。
索勒打开一看,讶然道:“地契?!这,也太快了吧?”
“是啊!”桑弘牛坐下喝着茶水,阴不阴阳不阳地道:“这下你也该放心了,就等着你伤好了签卖身契了。”
索勒狠狠白了他一眼,把绢布递给丹琳道:“收好了。”
既然客舍已经盘下来,索勒说干就干,东西都是现成的,这回一不做二不休,他直接让公孙破奴到自己的店里做伙计,塔尔琪和阿朵当垆卖酒,让丹琳学着记账,自己住到三楼,而那处宅子就直接让赖丹娘子住了,金家兄弟给的侍人奴仆也一并留在那里。
客舍营业,他也不问,一切交给那几个,自从塔尔琪和阿朵卖酒以后,这生意出奇的好,不管是好酒赖酒几乎天天都能卖光,她们忙起来,也就顾不上绊嘴了,每天都是高高兴兴地挣着钱。
索勒该休息休息,醒了就和公孙破奴商量一些事情,有时和金家聊一聊无关紧要的,这期间又有了雷雨天气,天上时不时的就有了“真龙在天”,他们也懒得理。
三个月后,索勒刚刚由着柯木孜行完针,就听阿冬在外面道:“少郎,羡莫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