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7.初次审问
这位老板的脸色不是很好,走路发飘,看起来是一付惊魂未定的样子。
酒馆的老板是个匈奴人!看到他的长相,索勒在心中下了定义。
匈奴人的长相也各不相同,有的和汉人无异,有的像西域人,这个老板就是高鼻深目,头发略卷,是个标准的西胡人。
索勒手拿着竹简看着赵广汉令手下记载的询问记录,暗里却用余光观察着刚刚进来的酒舍老板苏洛。
咦?这竹简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苏洛的父族是邯郸苏氏,母亲宛城吴氏,看来此人要么是胡妾所生,要么是抱来的养子。
微微一瞥,索勒发现这个苏洛虽然看起来很慌张,失了主心骨的样子,但那双眼睛里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精芒。
这个人,也在观察着他。
索勒现在身着普通衣袍,头发用布巾包着,面色发白皮肤略糙,他就那样一腿支着大剌剌地踞厕而坐,手拿竹简,但腰身却非常挺直,稍有眼力的人就能看出这是位平日在太阳下暴晒的军人。
苏洛走进来,低着头,进门紧走几步,叫道:“草民苏洛见过官家。”说着就要下跪。
一旁的丹琳早得了索勒的示下,手中鞭架在老板的手上,道:“他不是官,你不用跪。”
苏洛一听眨了下眼,惊慌地看了眼坐在那里的索勒,对丹琳道:“不是官家也是军爷,当跪当跪!”
索勒放下竹简道:“你别跪,我和你一样,草民一个,受不起。”
苏洛一听立刻露着商人的谄笑道:“军爷,草民是开客舍做生意的,要是只看衣冠识人,那在长安早混不下去了!”
索勒笑笑,微微摇头道:“嗯,我原来是,现在不是了,现在,倒是指着一件案子能赎了罪恢复官职呢!”
老板苏洛一听赶紧道:“草民明白,草民知无不言。”
“那你把昨夜的事再说一遍。”
“唯!”老板长长一揖,开始讲述。
“昨夜风大,草民起夜小解,发现门栓松了,正要去插,突然就听到外面有动静,那是一通的乱喊乱叫,哭爹喊娘,有男有女,小人吓得啊,啥也不敢干。”
苏洛紧张地吞咽了一下,眼露恐惧,接着道:“等没了啥动静,草民才敢悄悄打开一个门缝,正想看看咋回事,一个人突然出来,跟个鬼似的,全身都是血啊,他一步步走向草民,嘴里吐着血,一边喊着‘巫术’‘巫术’,然后往前一扑,草民吓得往后跑,他却倒在地上,就……就死了!”
可能是昨夜的情形太过恐怖,初冬季节,老板苏洛的脸上竟然挂了些许汗意,他微喘着气,闭上眼睛,长长地呼了一口,用衣袖擦了擦额头,语气回归平稳:“吓死我……草民了!”
索勒没有说话,只冷冷盯着他,目中寒意别说一个普通人,就算是武艺高强的刀客军士,也会被吓得胆寒。
苏洛看着他的样子,眨眨眼,身子一侧歪“扑通”跪倒在地上,嚎叫道:“军爷,草民说的是真的,不敢有假啊,草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骗人哪!呜呜……呜……”
“闭嘴!”索勒高声喝道,吓得苏洛一个哆嗦,再也不敢发出声音。
“我问你答就好,听到没有!”见苏洛忙不迭地点头,他才接着道:“你说有男有女,你是新眼看到还是亲耳听到?”
“哎呀哪敢看啊?”苏洛头都不敢抬,只惊慌地继续:“只听都快吓死了!”
“你说你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索勒问。
“是啊!”苏洛抬起头来,索勒的目光紧盯着他的眼睛,读出他的“惊恐”,苏洛继续道:“那声音……那声音,就像鬼一样,好尖,好怕!”
“你在撒谎!”索勒突然厉声喝道,吓得那苏洛一个哆嗦,赶紧道:“不敢那,小人真不敢啊!”
“不敢?”索勒沉着脸道:“你说有女人的尖叫声,那里住的不止你一个人家,别人怎么没有听到?你那个伙计怎么没有听到?”
“什……什么?”苏洛的脸一下变得煞白,眼珠子乱转似没了主心骨。他不再看索勒,而是摇着头道:“没听到?他们都没有听到?怎么会?巫术!我遇到巫术了?……啊,我被……诅咒了!啊……鬼,我遇到鬼了,是女鬼……”
他这一番近乎疯狂的胡言乱语,在场的几个人都看向索勒,不知道该怎么制止,只索勒没有表示,只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他一向认定当人心虚撒谎的时候,人的眼珠子是有变化的,哪怕稍纵即逝,他也可以察觉出来。
这个苏洛呢?数次与他对视,索勒可以从他的眼睛里读出惊慌、害怕、思索,只是这些表现都与“心虚”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女鬼,我遇到女鬼了!”
“住嘴,你……”苏洛还在念叨着,索勒看差不多了,正想制止他,没想到该说出三个字,就见苏洛全身抽搐了两下,口中突然吐出白沫,眼睛一翻,倒在地止,抽搐不止。
索勒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还好柯木孜在场,她已经跑过去,一边将苏洛的头抬起猛掐人中,一边大叫道:“快撬开他的嘴,压下他的舌头!”
丹琳拿着自己的匕首用刀鞘顶开他的嘴压下他的舌头,看向柯木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快!取些马粪或者牛粪来!”柯木孜看向赵广汉的侍卫,那侍卫一听赶紧跑出去,一会儿就取来一袋子马粪。
“打开袋子,放到他鼻子下面让他闻,实在不行就往他嘴里塞!”柯木孜道。
这是什么治法?几名侍卫面面相觑,索勒一看斥道:“赶紧干,这是胡人治法,很灵的!”
那侍卫一听只好贴近苏洛的头,然后把袋子打开。一股子恶臭立刻出来,熏得丹琳干呕一声,松开匕首快速跑开。
柯木孜紧皱着眉头,强忍着刺鼻的味道,和索勒一起将苏洛的头贴向马粪,索勒看向侍卫急吼道:“往他嘴里塞一把!”
他话刚说完,苏洛“哇”地一声,吐了出来,这屋里的味道,简直能把人熏晕。
看柯木孜明显松口气的样子,索勒这才看向侍卫道:“得救了,扔了吧!”
侍卫赶紧拿着马粪袋走出去,丹琳已经将门窗全部打开,凉风扑进,味道淡了一些,依旧难闻。
另一名侍卫看着苏洛吐完后半死不死地倒在索勒怀里,脸色惊慌,手有些抖,颤巍巍问道:“他……不会真的是……巫术缠身吧?”
“放屁!”索勒朝他瞪了一眼,斥道:“你少胡说,当心京兆尹回来治你的罪,叫你危言耸听,惑乱人心!”
“不敢不敢,只是……他这样……”侍卫深知自家上司是什么人,立刻从怕巫术转到怕刑罚上了。
“他没事!”柯木孜为苏洛把了把脉,又翻了翻眼皮,继续道:“什么巫术,他只是急火攻心引发了旧疾而已,不信等他醒了你们问他,他肯定有这一急就抽的毛病。”
“那现在怎么办?要治吗?”索勒问。
柯木孜摇头道:“这种我不会,应该是要医药好好调理吧,他只要不再受惊吓就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