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故人相见
甘登家这座漆黑的屋子,很快就被这名叫德钦的藏匪头目,指挥着喽啰们熟门熟路的用松油灯照亮。
通过这名叫德钦的小匪首介绍,兰延春才知道救下的这名女子,竟然是甘登失踪几天的妻子。但此时的她在萨容容的救助下,服过药清醒了片刻又昏昏然睡过去。得知匪妻身体并无大碍,需要静养后,小匪首并没有急着带她离去,而是决定和兰延春他们共宿一晚,待天明又作打算。
在与德钦的闲聊中,兰延春了解到,还在半年前,由于藏匪之间的派系斗争,住在黑水镇的甘登一家惨糟屠害。全家老少六口人,除当时出外汲水的甘妻躲过一劫外,其余人无一幸免。
后来,被甘登接上匪寨的甘妻,因不能承受痛失独子的巨大打击,导致精神异常,曾经几次三番偷下匪山寻找爱子。这一次,匪寨因接一单大生意,疏忽中弄丢甘妻和她的宠物。甘登随后派出几拨人马进行过大搜找,都无果而返。
当听说他们在黑莓墓地发现的甘妻后,惊得德钦差点掉出眼球:“那是埋葬小少爷的地方啊,也是我们重点搜索的目标地。”
“看来,我们一定是在哪错过她了。”望着已经躺在屋里,身上盖着他那件羊皮袄沉在昏睡中的匪夫人,德钦追悔莫及的说。
看到匪妻身边有萨容容悉心照顾着,德钦这帮藏匪倒也仗义,看着饥肠辘辘的兰延春他们,便在院坝里架起柴火,取来屋里的锅具和身上的粮袋,开始给他们煮起米粥,以示感谢。
兰延春在帮忙过程中,从一名小匪处了解到人们到这里的真实目的,并不是寻找女主人。实质上,他们为着执行一个任务而来。
米粥的香气在院坝中飘起来的时候,除屋内沉睡的甘妻,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到火堆旁边,在跳闪着的火光映衬下,这时小匪首德钦站起身来,往火堆里扔进一些柴禾。在这一刹那,他腰间悬挂的一块腰牌在火光中闪了一下,对面的兰延春眼尖的发现,那东西看上去极其眼熟。正待仔细再看时,德钦已坐回原位。
兰延春正想着办法如何去靠近他时,忽地有黑影一闪,一个小巧的身影已扑到他怀中。原来,是那只被匪兵们唤做“丹增”的小猕猴。看到它递上来的坚果,兰延春心里一动,仿佛还小猴人情似的,他解下腰间那块从碎石滩捡拾到的黄铜符牌,拿给猕猴玩耍起来。
如他想像中的一样,这只充满灵性的小猴拿过符牌玩了一会后,像在他这边已失去新鲜感似的,蹦跳着跑到对面与它最亲近的小匪首玩去了。
不出所料,小猴手中玩耍着的黄铜牌,很快就引起德钦的注意。只见他一把夺走小猴手里的符牌,就着柴火的光焰仔细的查看起来。
稍后,他抬起狐疑的眼光,向兰延春这边问:““你们……西藏来的?”
见兰延春不可置否的笑笑,对面的小匪首似乎恼了。只见他呼地一下站起身,拿着那黄铜符指向他:“你还笑,不是说好前天交货的吗?害我们白等你们一天不说,回去后还被老大臭骂一顿,你们到底有没有诚意?老大不想跟你们爽约,我们今天才不得不再来这一趟。”
听着德钦气呼呼的话,兰延春已从中揣摸到一些眉目,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回应道:”这不在路上出了点意外,紧赶慢赶我们还是到了。那货在哪?”
“货?当然在该在的地方,要是老大见不到你们的东西,你们也休想见到货。”看到兰延春没有再追问下去的意思,小匪首兴许觉到刚才态度有点粗暴,便缓了口气,又添上句:“你们那货真挺倔的,已经偷跑过多次被抓回来,这就要看你们怎么把他带回拉萨了。”
“带这俩货,难度确实大了点。不过,我们还是有能力带他们走的。”兰延春向小匪首指指了他旁边的那八名护卫,虽然他已从德钦的言词中猜出货物的真相,但他仍试探着说。
“哪还有俩,只剩一个了。那女的死在半路上,就现在这个黄毛猪难对付。这可真够你们受的了。哈哈”,说完话的小匪首,不等兰延春回应,便自行笑开,仿佛卸下一副重担似的看起来很爽。
这德钦的话更加证实兰延春的猜测,他们所说的蓝毛猪,十有八九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他强压住心底的欣喜,跟随着小匪首笑起来:“那我们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样一说,我们办起事情来就会快捷很多。“
德钦把符牌还给兰延春后,用手拍拍他的肩:“今晚好好睡一宿,明天我自会带你们去见我们老大。“说完,像缴到头功似的,大着声音跟他的喽啰们说:“他娘的,今天撞什么运了。好事尽让老子们撞上,哈哈哈!”
在德钦得意的笑声中,此时,兰延春在已在心里盘算起来,怎样去应对第二天的匪寨行。甘妻是在半夜醒来的,喝过一点粥后,人整个的清醒过来。这对于想带她回山寨邀功的小匪首来说,是莫大的喜讯。
天刚蒙蒙亮时,急着回匪寨的德钦已让藏匪们做来一个简易担架,把甘妻抬上担架后,招呼着兰延春一行,一路吆喝着赶路了。
翻完甘登家后面的这道山梁,沿着谷底又走出一段坑坑洼洼的石坡路,翻过一个高坡后,就在他们的正前方,现出一座大土岭。乍然看去,那有着灰褐色石崖和绿色植被的土岭宛如百花盛开的花蕊,除进去的一条山路,两面都是悬崖陡壁。看这地理位置,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观察完匪寨地形的兰延春,不禁在心里暗暗叹道。
“这些家伙真会找地方,想要进出这匪寨,除非变成鸟或者老鼠。”兰延春身后的羊良才,紧走几步跟上他的少爷,悄悄地说道。他正想接着说出下一句时,已被少爷及时制止。从进入山岭的那一刻起,兰延春就一直在用无声的肢体语言,提醒着大家一定要小心,不要随意乱说话。
看到少爷紧绷着的脸,羊良才不敢再说话,回头冲后面的护卫做了个鬼脸后,加紧脚步追随他的少爷去了。一行人大约在这条唯一的山道上走了二十多分钟后,兰延春看到抬着担架的藏匪们脚下的步子快了好多,就意识到应该离匪寨不远了。
果然,在他们进入第一道山口时,岩石上的树丛里就冒出一颗头来,紧接着有拉动枪栓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一声猛喝:“站住,什么人?开枪了!”
“甲央,你他妈瞎眼了,是老子回来了。”
走在前面的德钦骂了一句后,从前方的树丛里响起一声唿哨,一个猫着的土匪随即爬出来,抬着手中的枪向着他们招手。跟着骂骂咧咧的小匪首走没多久,他们又顺利地通过第二道山口,在第三道山口的尽头,一道土木混搭的山寨大门,雄立在他们的眼前。
远远的,那道半敞开着的寨门前,正围着一群人在说着什么。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时,那只攀伏在甘妻担架上的猕猴,突然“嗖”地一声窜出去,向着寨门处蹦跳着的飞跑过去。
兰延春一行抵近寨门,他看见那只先到的小猴,已停留在一个精瘦的藏人肩上。听到身后的声音,这个背对着他们正喝斥着几个土匪的人回身过来,一眼看见,担架上的人已被抬到眼前。
看到众匪们对眼前的瘦男人毕恭毕敬,跟在他们身后的兰延春已能确定,这个人正是他要找的匪首甘登。果然不出所料,那瘦男人安抚完担架上的女人,让人抬进寨里去后,他才把阴冷的目光,投到兰延春一行身上。
看到匪首狐疑的眼光,兰延春还未及说话,匪首旁边的德钦已邀功似的凑上去,跟他附耳几句后,就见甘登阴沉着的脸色,有些和缓。跟着,他马上向兰延春伸出手,有些愣怔的兰延春从小匪首的眼神中,马上反应过来了。只见他立即解下腰间的黄铜符牌,为甘登奉上。
这时候,兰延春忽然听到一阵叫骂声,从寨子外面的山箐里传过来。甘登验看完符牌时,那群叫嚷着的人已走近前来。在他们的叫骂声里,兰延春看到一个高大的金发男人,正被五六个土匪扭结着向寨门外走过来。
当兰延春看清楚被扭送过来的人后,他只觉全身的血脉一下往上涌。眼前这个头缠着绑带的老外,正是他做梦都在寻找着的故友丹尼弗啊。
此时,被匪徒们脚踢手打着的丹尼弗,在兰延春看向他的时候,正好经过他们的身边。看到望着自己的兰延春,他一时以为是在做梦,恍然中忘记刚刚还在抗议的词。当他看到兰延春在微微的朝他摇头后,他立即会意过来。在走入寨门的时候,他又放开声音挣扎着向门外的甘登大声抗议:“你们这是非法刑拘,我要抗告你们。放开我,快放开我!”
丹尼弗一行进去后,甘登收了他的铜质符牌,向洋老外消失的方向头一偏:“那就是你的货,我要的东西呢?”看到甘登收缴了联络信物,兰延春更加笃定兽皮背囊里那张银票的意义所在。
他马上取过羊良才身上的兽皮背囊,拿出那张大额银票递给甘登。看到甘登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后,观察着他表情的兰延春自知大功已告成。但是,狡猾的甘登又把手里的银票递给旁边一名看似师爷模样的老匪。等他再三验看完,得到那肯定后,甘登才把手一挥,命令众喽罗大开寨门,迎接远方的客人。
一声号令后,寨子大门吱纽吱纽的打开了。
这时,小匪首德钦这时凑到兰延春的身边,悄声说:“看来你们是老大最尊贵的客人,打开寨门迎客可是我们山寨最隆重的礼仪。由此可见,你们拉萨来的人底子还是蛮强悍的。”
如兰延春料想的一样,匪首甘登看重的并不是他们,而是来自拉萨的那张巨额银票。事实上,匪寨大摆宴席招待他们,也正是看中他们在拉萨的实力和财力,期待着下一次合作的甘登,当然得好好的款待兰延春一行。为不让匪徒们看出端倪,面带微笑一直克制着焦燥心绪的兰延春,一直与匪首畅饮到太阳西悬,他才找到理由向甘登辞行。
此时,酒意正酣的甘登,看见娇妻已回归,巨额大票已兑现,心情大好的他也没多加挽留,兴许他也想把那个大麻烦早点甩掉,便随了兰延春的意,让手下人把那洋老外带上来。
看着聚义厅里醉眼朦胧的众匪,生怕夜长梦多的兰延春,向甘登讨要来几根粗绳后,当着匪徒的面把那洋老外捆了个紧实,然后拿上匪寨的通行路牌,带着人正式告辞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