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三堂审婿
任福的奏折没有问题,李昖看见了他和任福事先约好的密记,这只有他和任福两人才知道问题是奏折中说的事情,秦川要成为他的女婿了。
任福告诉李昖,翁主在被秦川搭救护送的途中,对秦川产生了好感,非秦川不嫁,任福也建议李昖同意这桩婚事,毕竟现在秦川已是高丽南方首屈一指的大将了。但麻烦在于秦川原来与尹元衡的孙女有婚约,现在尹元衡虽然同意了让他的孙女屈居平妻,但高丽王室的驸马,还从来没有谁娶过平妻的,这多少会让王室受些委屈。
李昖立即明白秦川大老远的跑义州来干什么了,根本不是什么千里送粮表忠心,而是来讨老婆的,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先把自己的闺女办了后,再强迫贞慎嫁给他的,真是那样,这个秦川就该遭砍脑袋了。但看起来又不像,秦川若真那样干了,他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跑义州来。
李昖略带烦躁的又翻开了尹元康的折子,果然,尹老头也提到了翁主的婚事,还说自己是秦川的保媒,替秦川向王室求婚,并说会教育自家的孙女,让她好好侍奉翁主殿下。这下李昖重视起来,尹元康是朝中老臣,尹家也是高丽的豪门,甚至还算得上是王室的宗亲,妥妥的“两班”贵族,尹元康居然同意自己的嫡孙女成为秦川的平妻,这个委屈已经比王室的要大了,毕竟贞慎的生母只是一个“中人”,看来秦川在南边的势力比想象中的要强大得多,这才会让尹元康不仅搭上自家的闺女,还要李昖也拿出一个翁主来。
李昖又翻开金诚一和徐元礼的奏折,他草草掠过那些军国大事的废话,找到有关贞慎翁主的,结果那两人果然也愿意成为秦川的保媒。李昖合上奏折,轻轻叹了口气,旁边的光海君李珲见他脸色不太好,便关切的问道:“父王,南方又有不好的消息吗?”
李昖苦笑道:“非但不是坏事,还是天大的好事呢,你妹妹贞慎要嫁人了。”
李珲一愣:“父王和母妃一直都和她没在一起,她如何嫁人?”
李昖道:“你到后面去,让金仁嫔准备好酒席,等会孤要她看看我家的好驸马。”
李珲有些懵,但见李昖脸色不好,也不敢再问,便应诺下来:“是,父王,孩儿这就过去。”
李昖朝旁边的内侍示意一下,那内侍便用佛尘一扫,大声喊道:“肃静。”
大堂之内顿时安静下来,文武官员纷纷各归各位,中间又只剩下秦川一人。李昖站起身说道:“秦爱卿忠心可嘉,不仅大败倭寇,保我江山,还从乱军中救了贞慎翁主,功莫大焉,秦川听封。”
秦川赶紧跪下来。
“孤敕封晋州助防将秦川为内禁卫副将,兼晋州兵马节度使。”
“谢主隆恩,臣愿万死不辞为陛下尽忠。”
“秦爱卿,平身,散朝之后你就不要走了,贞慎的母妃金仁嫔要设家宴款待于你。”
“谢仁嫔娘娘。”
“诸位臣工还有事要启奏吗?”
无人出列,于是李昖吩咐内侍宣布散朝,大臣们给李昖行礼过后,鱼贯而出,大堂之中秦川就孤零零一个人立着。李昖走下台来,走到秦川跟前,秦川赶紧低下脑袋。李昖却不说话,上下仔细打量秦川,让秦川心中一阵发毛。
“不错,很好。”李昖突然没头没脑冒出两句,秦川更是忐忑。李昖欲言又止,最后一摆手朝后面走去,丢下一句话:“贞慎的事,你得给孤和她母妃详尽道来,不得有半点遮掩。”
原来如此,尹元康、任福等人托秦川带的奏折,秦川自然全都看过,看来李昖是为这事有些不爽。这也难怪,一个男人大老远从天边跑来,然后突兀的说要娶人家的女儿,还不能反对,换哪家都不爽,更不要说作为一国之君的李昖了。
一个内侍过来请秦川,秦川跟着内侍也往后面转去。现在义州府衙的后院也充作李昖的后宫了,高丽王宫的后宫,不像中原王朝的后宫那样规模巨大,当然规矩也没有中原王朝后宫的多。首先高丽宫中的内侍统统都是不彻底的阉人(割蛋不割干),而且他们和宫人都可以在宫外找房子居住,进宫就当上班。其次,大臣们也能进后宫来觐见宫中的嫔妃,高丽王宫的男女之防远没有中原王朝那样的苛刻,甚至李昖后来的宠妃金尚宫(就是高丽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妖妃“金介屎”),不仅与自家的侄女婿私通,还与李昖的儿子,光海君李珲勾搭成奸。到李昖年老时,他的后宫嫔妃更是招权纳赂,各结朝贵,自立党援,卖官鬻狱,搞得后宫就像菜市场一样,连后来的国君光海君也无法制止。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高丽王室的王权的力量,远远不如大明王朝。
秦川跟着内侍走到后院的主屋,这里现在成了李昖和金仁嫔的寝宫,而王后朴氏身体不好,独占了一间小屋,现在能享受这种待遇的也就只有这三人了,其余的嫔妃和王子王女则几人乃至十几人挤一间房屋。至于宫人和内侍,要么出去找房子,要么挤在偏房、柴房过夜,或是干脆睡在外面房檐下的木台上,反正现在天色炎热,正好纳凉,只不过蚊虫多了些。
屋内,除了侍候的宫人和内侍外,坐着的有四个人,两女两男,男的是国君李昖和光海君李珲,李昖跪坐在首席,两个贵妇一左一右坐在李昖两侧,李珲则跪坐在右侧的矮桌后,左边的座位空着,应该是留给秦川的。
李珲见秦川来了,便站起身出门,将秦川引领进来,秦川当即跪下,李珲低声对秦川说道:“父王右手边是母后,左手边是金仁嫔。”
秦川赶紧叩头问安:“臣秦川拜见大王殿下、王后娘娘、仁嫔娘娘。”
按理说,李昖该让秦川平身了,但秦川却迟迟没有听到,于是只能趴下脑袋继续尴尬的跪在那里,这又让他想起了当初绝影岛海滩上的沙子味道。
这时,坐在李昖左手边的金仁嫔“咦”了一声,然后低声和李昖说了几句,李昖这才说道:“你平身吧,把手上的佛珠呈上来。”
这是李华送给秦川的定情之物,秦川取下来递给内侍,那内侍却径直呈给金仁嫔了。金仁嫔拿在手中仔细看了一遍,问道:“这串佛珠是贞慎送给你的?”
“回娘娘,确实是翁主送给臣的。”
“看来你也送东西给她了?”
“是,娘娘,是一把西洋的自来火铳。”当然,现在这把火铳还在澳门的某个角落里躺着,等待王海樱去把它弄回来。
“胡闹!”李昖终于忍不住了,这个贞慎自小就独立特行,现在居然敢私定终生了,他正要发火,却听金仁嫔说道:“秦川,你是否还带有贞慎的书信?”
秦川忙摸出两封信来:“娘娘,这是翁主殿下和郑嬷嬷的书信,她们要臣一定交到仁嫔娘娘手中。
金仁嫔一听,高兴起来,也不管黑起脸的李昖,对光海君李珲说道:“珲儿,还愣着干什么,快请秦将军入座,顺便把贞慎的信拿过来。”
秦川瞧瞧李昖,李昖摆摆手,他这才起身走到座位跪坐下来。
金仁嫔接过书信,草草看了两眼,就放下信纸急不可耐的对秦川说道:“你快说说,贞慎是如何脱险,又是如何到的晋州。”
秦川这才有机会观察两个贵妇,虽然有厚厚的粉底抹在脸上,但秦川还是看出这两个女人应该都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李昖右手的王后朴氏面色苍白,身体稍稍靠在靠背上,脸上带着机械的笑容,却始终没说一句话,看来这位王后的身体不适怎么好。左边的金仁嫔则红光满面,精神头好得很,正急切的等待秦川讲述李华的际遇。
秦川迅速看了看桌面上的酒菜,寒酸异常,一小壶酒,一小碗米,四个菜碟,内中一份是两条咸鱼干、一份韭菜炒鸡子,一份水煮萝卜片,还有一份是两根青菜。他抬眼看了看光海君李珲的桌面,和自己一样也是四碟,再看看李昖和两位贵妇的,只多了一碟菜而已。
秦川心道,又到了表演的时候了,希望这次自己能够哭得出来,于是他没有回金仁嫔的话,而是向李昖跪拜,用最接近哭声的嗓音说道:“大王殿下和两位娘娘受苦了,这都是臣子们的无能啊,让大王和各位娘娘蒙尘受难,酸苦至此,臣有罪啊!”
李昖尴尬的说道:“秦爱卿不必如此,这也是孤失德所至,爱卿不必自责,况且爱卿在南方屡败倭寇,又救得贞慎,不仅无罪,还有大功于社稷。”
“臣回去之后,定会再派船运来米粮,让殿下和诸位娘娘能够宽松些。”秦川又表演了一阵,这才言归正题,他朝着上面几位拱拱手,说道:“那日大王北狩,翁主和郑嬷嬷走失。。。,那阉贼李二不仅带人到处搜捕翁主,还裹挟乱民抢掠焚烧了景福宫,翁主和郑嬷嬷躲在假山的洞中,方逃过一劫。翁主因为受了惊吓,又淋了一夜的雨,便遭了风寒,无法出城来追大王车驾,郑嬷嬷便将翁主带回她侄儿郑爽家中暂避,并找大夫来诊治。翁主一连烧了好几天,才勉强挺了过来,也是老天爷保佑翁主。”
此时,金仁嫔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了,一叠声的说道:“我苦命的孩啊!”王后朴氏也是满脸戚容,不住的落泪,李昖则仰天长叹,双眼也是湿了,光海君李珲抹抹眼睛,恨恨的说道:“若是抓到那阉贼李二,定要将他碎尸万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