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临战变更
尹佳慧出了月门,她手下的两个女官和四个护卫的健妇还在外面等她,一个女官迎上前来说道:“大人,秦大人和崔部长、金将军、尹将军都来了,听说泗川那边传来消息,倭寇水军已经败退了,秦大人让你见了翁主出来后,也进去议事。”
尹佳慧闻言一喜,倭寇水军在泗川败退,那晋州就不用再担心两面受敌了,随即带着几人往大堂方向走来。此时大堂周围站了许多兵,而刚才进来时还没有这么多人,稻田利吉和几个官军的军官站在堂前值守,姜二却不知到哪里去了。
稻田一见尹佳慧过来,赶紧上前行礼:“尹大人,秦大人已经到了好一阵了,您快请进去。”
几个军官也对尹佳慧抱拳行礼,尹佳慧忙与众人还礼,然后回头吩咐手下几人在外候着,自己踏上大堂的台阶,守门的士兵们赶紧将门拉开半边,尹佳慧往门里一看,里面济济一堂坐满了人,都是官府、官军和保民军的将佐和官吏,金诚一和徐元礼分作上首两席,秦川则正站在正中间,指着屏风上挂着的一副地图讲话。
尹佳慧在门口迟疑了一下,秦川一眼看见了她,大声说道:“尹参谋,快来这边坐下。”说罢秦川一指金永成旁边的空位。
尹佳慧见这么多人,有些腼腆,她停顿了片刻,感觉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她,最后她咬住嘴唇低头走上前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尽量保持平稳,一直走到金永成下首坐下。众人见她一路走来,举止规范而又不失优雅,心里都不由赞道,不愧是名门闺秀,这等大气之度岂是寒门小户所能望肩的,保民军的诸人更是觉得尹佳慧虽然年纪尚轻,却颇具主母风范,秦家的大妇,非她莫属了。
秦川见尹佳慧坐下,便接着讲到:“九鬼嘉隆跑了,被区区二十艘大明和我保民军的战船给吓跑了,就他这胆气,丰臣秀吉居然用他来当水军统帅,要想击败我高丽水军,做他的黄粱梦去吧!想想当初的小西行正,带着几百条渔船就敢来打釜山,而且还把我国两位水军统帅吓得把船全部烧了,九鬼嘉隆此人,比我国的那两位大人差不了多少。”
下面众人一听,也是议论纷纷,金诚一和徐元礼对视一眼,这秦川也真敢说,虽说庆尚到水军左使朴泓被斩了,但右使元均还在李舜臣军中,此人在朝中人脉极厚,且心胸狭窄,如果听到秦川在大庭广众之下贬他,定会记恨在心头的。
其实秦川也是深恨此二人,但凡这二位有一丝血性,高丽战争也不会走到今天这副惨样,以后也不会有如此多的华夏儿女葬身在高丽的三千里江山,而满清也不会有机会崛起辽东,自然也不会有后来的黑暗三百年。
秦川刚刚接到了李雍和老朴的急报,得悉倭军水军败退,泗川方面暂时无虞了,李雍和老朴押运着大量的军器弹药昼夜兼程北上,由梁桂亲自带领二营一半的兵力护送,估计最快后天能到,同行的还有大明山东的林镇抚将。王海樱也回来了,但走不开,得带领“海樱”号护卫泗川,因为颜九回平户接家眷去了。
现在秦川就只需要对付陆上的细川忠信,而细川忠信实际上已经陷入战略包围了,他的后路被彻底斩断了,宜宁的郭再佑率领一千多人南下,切断了咸安到晋州的大道,金永成和尹衡的军队也从北面的山林中隐秘的靠近了倭军。细川忠信却全然不知,因为在四周活动的高丽义军已经把他变成了聋子加瞎子。
同时,秦川在兵力上也拥有两倍的优势,保民军五六千人,徐元礼麾下的晋州官军三千多人,全罗道军两千,金时敏的一千多咸安军,晋州民兵近万,徐元礼的官军在全州也算是经历了战火,而晋州的民兵,这回又有五千多人跟随秦川去咸安,一路上也和倭军缠着打,现在根本就不再惧怕倭军了。
作战三要素,天时地理人和,天时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天色气候,而是指大的战略态势,倭军在高丽总的来说当然占据优势,但现在他们的问题是战线过长,兵力不足,同时面临大明出兵的威胁,他们只能把大量的军队调往北面,去对抗大明这个庞然大物,晋州这里的一万多倭军,已是能调出兵力的极限了,唯一能支援细川忠信的九鬼嘉隆,不可能让他的水军舍弃了舰船,全部上岸去当陆军。更远的昌原和昌宁还有筑紫广门的一千多人,但那点人马,也只能勉强保住昌原和昌宁。
至于地利,秦川不仅占着晋州城,拥有坚固的城防,而且补给线几乎就在原地。反观倭军,补给线实际上没有了,就算他们想要退回去,这几百里的山路也够他们受。还有人和,秦川相信晋州的军心民心百分百站在自己这边,只要军队能够顶得住,百姓就能无限制的支持军队。
秦川比照这地图把这些道理给众人讲了一遍,这些人中间,除了金诚一、徐元礼等个别人还有些战略头脑外,其余的人哪里想得到这么多、这么深,他们中间不少人还是文盲呢。秦川用大白话通俗明了的一讲,大家看着地图一琢磨,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如果这仗都能打败了,大家不如干脆自个儿抹脖子算了。
徐元礼保持着自信的微笑坐在上面,对他来说,战争这种事情交给秦川就行了,他要乱插手,搞不好会招致大败,到头来还很有可能害了自家性命。金诚一则捻着胡须陷入沉思,他在咸安也指挥过打仗,却完全是随心所欲,不知敌也不知我,更没有任何计划,纯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想来,完全就是文人将兵的痼疾,纸上谈兵。下面的金时敏也震撼了,仗居然还能这样打,看来孙子说的庙算胜而胜就是这样的,自己原来还自诩能带兵,现在和人家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怪不得秦川能从一个小兵短短几个月就能做到一方大将,也不知是哪个高人隐士教他的。
秦川在众人面前表现得自信满满,天时地利人和,他基本占齐,此战已胜了八分。但实际上他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这一万多倭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还久经战事,困兽尚且犹斗,更不要说历来以顽强疯狂著称的倭寇了。
他上午仔细观察了倭军动向,发现倭军根本就没派人去侦察除东门外的其余三门,更没有分兵去那三门,一万多倭寇全都直面东门,几个穿着华丽盔甲的倭将,还带着人抵近观察堡垒和东门。秦川再望望倭营之中,密密麻麻竖立起的攻城器械,他知道,自己打包票以五百人守东门外堡垒,有些托大了。跟着尹衡派人送回来一个抓住的倭兵,此人招供说现在倭营上上下下都知道后路被断了,粮食只有几天,细川忠信公开对全军将士说,三天内不拿下晋州,大家就只有死路一条。秦川明白,细川忠信这是在破釜沉舟了,那晋州的防御作战计划也得改了,于是他便借着泗川送回来的急报,把所有人等召集起来重新安排作战部署。
秦川下一句话就立即让嗡嗡私语的会场彻底安静了下来:“细川忠信欲行楚霸王之举,做困兽之斗,明日之战,必须重新来定。”
“本将前日过于自大,夸口以五百人守堡垒,现在看来是在自己找死,倭寇必将以雷霆之势,不顾伤亡拼死猛攻堡垒,堡垒上必须增加人手,就是站不下也要站下,必须在这里拼掉倭寇的兵力和士气,当然,守堡垒的将士也会遭到极大的伤亡。现在本将命令,曹善的第二营,随本将守堡垒。”
曹善站起身,正要接令,对面的金时敏却站了起来,冲着秦川抱拳说道:“将军,本部弃守咸安,本就有辱国威,临走时又丢下伤重的兄弟任倭寇屠戮,在下为之彻夜难眠,所部将士也是悲愤交加,望将军将守堡垒之任交付在下,在下敢立军令状,人在,堡垒在!”
秦川手拿令箭,有些犹豫,曹善却道:“金将军,何故抢我曹某人的饭碗?堡垒上的那些松树炮、手榴弹什么的,你会用吗?”
金时敏一笑:“又不是舞文弄墨、绣花雕木,下来你就派人来教我的兄弟们。曹营长,在下和本部兄弟本该死在咸安,得秦将军率军来救,即便明日全都战死了,也算多赚了些日子。”
金时敏又对秦川说道:“将军,您是大军之帅,断不可再轻身涉险。听闻将军在全州单骑冲阵,此举不仅将军陷于极险之地,也将大军陷于险境,望将军以后再不可呈项吕之勇,遇事能以大军为重、以大局为重。明日守垒,将军可据守城池以应四方变故,堡垒之上,有在下即可。”
徐元礼听了,也说:“秦将军,金大人所言极是,你是三军之首,又不是先锋大将,不必每次都身先士卒,这晋州缺了谁都可以,唯独不能缺你秦将军。”
秦川赶紧附身抱拳:“大人言重了,秦某何德何能,得大人如此看待。只是这堡垒,事关重大。”
这时金诚一也说话了:“秦将军,金大人守咸安时,可是以两千人对一万人,丝毫不落下风,金大人对细川忠信的路数非常清楚,足以担此重任。”
“好,既然两位大人为你说话,那这守垒之事就交付于你。”秦川说道:“但也不可自大,倭寇明日必然汹汹而来,这样,曹营长听令,你带三百人也进堡垒协助金大人,以金大人号令为先。若金大人为倭寇所伤,则听曹营长号令,望你二人能同心协力,共退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