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城下之盟
秦川带着姜二和稻田利吉骑马来到了阵前,等了一会,看见对面的倭军骑兵阵中走出了三骑,策马缓缓朝两军中间走来,秦川也驱马前行,姜二和稻田随后跟上。
走到相距百步时,对面的三个倭骑举起随身携带的刀剑、弓和铁炮,晃了两晃,扔到马下,秦川见状也解下战刀,从马鞍旁抽出火枪,举起示意,然后扔到马下,姜二和稻田同样扔下了兵器。两边见对方都解除了武装,这才继续相向而进。
走近之后,秦川看见来的三个倭骑,前面是位老将,头戴一顶黑色头盔,头盔上夸张的叉着两支巨大的鹿角(即所谓的鹿角兜),身上穿戴一副华丽的黑色战甲,此人面白少须,方脸大鼻,眼神平静,估计就是小早川隆景。小早川隆景身后的右边,是位戴西洋桃形金盔、着金色倭甲的年轻骑士,八字须、细络腮,鹰眼凤眉,两眼死盯住秦川,秦川并不知道这位就是号称“西国无双”的立花宗茂。小早川隆景身后的左边,却是个穿黑色士兵具足的倭人,怎么看都不像武士,甚至还带有一种商贾之人特有的谄媚之态。
小早川隆景同样也在观察秦川,来的这三个高丽人,他一眼就看出谁是正主了,后面那个倭人,估计就是当初在两军阵前喊话的那个降倭,看来颇受秦川的信任和重用。后面还有一个,神色紧张,应该是秦川的亲卫。前面那个面白微须的年轻将领,神态沉稳,定是秦川了,只是没想到这个秦川居然如此年轻。
当双方走到十步距离时,都停了下来,秦川率先开口用汉语问道:“来到可是权中纳言筑前藩小早川隆景阁下?”
小早川隆景一愣,这个秦川对自己知道得比较清楚啊,不过他马上就释怀了,因为他看到了秦川身后的那个倭人,不过他没吭声,而是身后的立花宗茂大声用汉语问道:“阁下可是高丽晋州保民使秦川?”
“正是秦某。”秦川见说话的这位倭将气场很强,甚至盖过了小早川隆景,就问道:“阁下是?”
“立花宗茂是也。”
“哦,‘西国无双’是你吧。”秦川道:“我和足下还在清州打过交道,不知记得否?”
立花宗茂脸微微一红,他在清州被秦川施计策给哄骗了,放跑了清州数万高丽百姓,这是他自认为在高丽的一次挫折,很是自责,没想到是栽在秦川的手中。这次他率两千精骑,也被秦川给结结实实上了一课,两次败在秦川手下,他不禁有些自惭,刚才那凌人的气势顿时小了许多。
小早川隆景皱了一下眉,转头轻声对那个商贾模样的人说了几句,那人连连点头,然后大声用高丽话对秦川说道:“我家主公,从三位参议权中纳言筑前藩三十万石博多守小早川隆景大人,想问高丽国晋州保民使秦川大人,敢再战否?”
姜二和稻田利吉一听,驱马上前就要发飙,秦川举手止住,自己带马独自缓步上前。立花宗茂下意识的去摸腰间,却摸了个空,便要带马往前遮护小早川隆景,同样被小早川隆景制止了。小早川隆景微微一笑,也带马上前,走到与秦川马首相对的地方。
“汝就是秦川?年轻有为啊!”小早川隆景用汉语说道,他虽然粗通高丽话,但却是不屑于用高丽话,既然秦川能用汉字写信,那也就一定精通汉语,这个时代,汉语可是东亚的国际语言。
“隆景大人老骥伏枥,秦某佩服,但刀兵无情,何不在东瀛颐养天年,享天伦之乐,却不顾年纪泛舟于大洋、奔波于沙场,难到隆景大人壮心不已,更想再上一层吗?”
小早川隆景一怔,这秦川是在说他想篡上夺权啊!他不由得用余光瞟瞟身后的立花宗茂和那个他叫来充当通译的倭国商贾,他没想到秦川打真刀真枪的仗不错,打嘴仗也厉害,这让他收起了轻视之心,说道:“太阁殿下乃天命之人,吾为太阁殿下效命,死而后已,岂会做他想?汝休得挑拨。”
“秦某好像记得,太阁出身卑微,靠篡得织田家的基业才有了今天,而隆景大人之毛利家,乃是中国的世代豪门,也能甘心俯首于一只篡权的猴子身前?”
“英雄不问出处,想那明国的太祖,还是乞丐出身。高丽王室也是篡夺的基业,却昏庸无能,腐败不堪,被我国大军如秋风扫落叶荡清,汝又何必效忠于他呢?怎不弃暗投明,投效于我国,以汝之才,太阁殿下必然重用。”
“如果你国能够击败大明天军,秦某也许还能考虑一下,可惜东瀛国小民弱,哪里会是大明的对手,可叹丰臣秀吉不自量力,还在做着征服大明的千秋幻梦,你们跟着他,会有好结果吗?想必你也知道,为什么只有你一支军队来到全州,因为福岛正则被紧急调往北方了,大明出兵了。隆景大人,你怕是不久也要北去了,如果折翼全州,你的权中纳言还能当多久?”
“老夫出兵全罗,不可能空手而归。这全州,老夫是要定了,你们不退,老夫自取。若是识趣,老夫可以容你们退守南方,半年内不来攻打,老夫一言九鼎。”小早川隆景开始喊价。
秦川一笑,随即便还价:“老将军有些眼挫了,看不清眼前之势,你军今日取不了全州,明日更取不了,而且现在我军已对你军成围困之势,老将军考虑的不应是取全州,而是全身而退才对。”
小早川隆景也笑起来:“秦大人有把握灭掉我军,就不会来见老夫了。秦大人之心,路人皆知,拼光了本钱,秦大人以后是想去高丽朝廷当一持笏列班之臣吗?”
秦川义正言辞的说道:“我秦川虽然没在背后刺精忠报国四字,但忠义廉耻几个字却刻在心中,秦川抗倭,是为救民众于水火,挽社稷于危难,个人进退,自有朝廷来定。来见你,只是为少杀生灵,积攒功德,老将军若是执迷不悟,回去厮杀便是。秦某千里迢迢前来救全州,又怎能让全州落于你军之手,秦某岂不是贻笑于天下?”
“全州不下,犹如卧榻之侧伴虎而眠,岂能安睡?老夫就是打光了兵士,也要拿下全州。”
“老将军这是明人说暗话,高丽之大势,不在全州,也不在全罗,而在北边。你军胜,全罗孤掌难持。明军胜,老将军也只能跨海回国,还能图全罗吗?”
小早川隆景眯起了眼睛,盯住秦川:“后生可畏,天下大势尽在汝胸中。我军可以暂缓攻击全州,但梨峙、熊岭必须在我军手中,否则难保你军不趁机而入。”
秦川笑了:“老将军不愿卧榻之侧有虎,却又放只老虎在我军之侧。梨峙、熊岭乃是全州屏障,于你军却形同鸡肋。既然你军没有攻打全州之力,占住不放又有何用,徒增两家变数,这半年的息兵,怕是只能半月。”
“那你用何保证这半年之期呢?”
“无他,唯信尔。”
小早川隆景大笑起来:“这世间还有信吗?”
“如若你我两家同意息兵,我晋州大军便将撤回晋州,而全州之军业已残破,无力北进,守住梨峙、熊岭,全州军民才能安心。”
“我军岂不是一无所获?”
“老将军还在执着,秀包已为我军所擒,今日之战也是功亏一篑,你军将士,谁人不知已遭失败,怕是人人归心似箭。老将军让他们困兽犹斗尚可,再进一步,却是休想。”
“那你把秀包放还。”
“半年期满之后,定将放还。”
“你是想等我军与明军决出胜负吧。”
“嘿嘿,老将军明鉴。不过为表诚意,我军可以与你军交换其他被俘之人,你军应该在熊岭、梨峙俘获了我军不少将士,官换官,兵换兵,你看如何?你不要告诉我,你们杀俘了吧。”
“我军从来不杀俘,杀俘不详,这次被俘的你军官兵,我军已经全部放还,现在应该还在山里躲藏,你可派人去找寻。”
“这样啊,那好,我军可以先把你军被俘之受伤官兵放还,再放几个将佐。”
小早川隆景盯住秦川,半晌不说话,秦川坦然相对。
最后隆景说道:“老夫姑且信你,半年之内绝不会发兵来攻打。”
秦川问道:“如果宇喜多秀家,或是丰臣秀吉有令呢?”
“老夫自有应对之法,不过其他大名来打你,就不关老夫的事了。”
“好吧,晋州军在半年之内不会来打你军,全州之军也不会,至于其他高丽军,我同样管不了。”
“半年之后,不管我军与明军孰胜孰败,老夫都要见到秀包,否则老夫拼光家底都会找你偿命!”小早川隆景威胁道。
秦川却大大咧咧的说道:“老将军且放心,你军获胜,秦某自不敢伤害秀包,还得靠他保命。你军败,退还东瀛,我还想与你家做生意呢,又怎么会害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