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以退为进
权栗进了光州,想去巡察使府衙拜见李洸,没想到李洸就在城门里面等候他,让权栗有些诚惶诚恐,赶紧下马跪拜:“败军之将,怎能劳动老大人如此抬举。”
李洸搀起权栗,说道:“权大人言重了,我全罗道能力敌倭寇者,除了权大人,还能有谁?”
权栗道:“下官诚恐,未能挡住倭寇,让倭寇趁隙潜道全州,惊吓了大人。”
“此非你之过,那是镇安守将之责,你在梨峙打得很好,让倭寇寸步难进,保住全罗,你是首功。”
“败军之将,不敢言功。大人,下官刚从晋州保民军那里来,观那晋州保民军精锐异常,可堪重任,适才就在全州城下救了我光州军,否则老大人就看不见下官了。”
李洸叹道:“老夫在城上也看见了,可惜他秦某人是晋州徐元礼的人,全罗道还是得要仰仗权大人。”
“大人,你可亲见那秦川在北门外一战全灭倭寇?”
“当时老夫也在城墙上督率军民反攻北门,确实亲眼所见,那秦川悍勇异常,单骑冲阵,就在城门之外,数百倭寇齐齐向他一人一骑跪下乞降,如果不是老夫就在城墙上,也不敢相信。此人实乃我我朝百年来未遇之大才,用之,国之大幸,不用,国之大难。”
权栗被李洸的话震惊了,说道:“大人,您这是把他比曹操了,他现在不过是一民军头目,手下也只有两三千人,如何能当大人此说。”
“权大人,这里不是说话处,且请入府衙讲话。”李洸遂带权栗一同骑马回去府衙,再将权栗请入内堂,屏退左右,对权栗说道:“权大人,这次朝廷遣王子和钦差下来,老夫因为龙仁之败,定会受罚,老夫已经保举你为全罗道巡察使。”
权栗大惊,拜道:“大人,不止于此吧,再说大王远在北方,尚自身难保,不可能在这时临阵换将啊!”
李洸道:“如果只是来个钦差,倒也不会动老夫,但王子是持节而来,代大王巡视,有临机专断、先斩后奏之权,背后主事的尹大人乃是西党,绝不会容忍老夫继续把持全罗道。而现在正值危难之际,与其让一个不谙兵事的纸上谈兵之徒来祸害全罗道,倒不如权大人你来执掌全罗道,一则你手下光州军,是全罗道最后的可战之兵了,郭大人和尹大人两部,在北边几乎打光,要想恢复比较艰难。二则,你家在朝中也颇有奥援,还有柳大人看重你,尹老儿自然不敢轻易动你,他要想在全罗道站稳脚跟,还得仰仗于你。”
“那大人您呢?”
“老夫在龙仁大败后就上了请罪折,请求戴罪立功,继续在全罗道抗击倭寇,只是不知朝廷收到没有,这次会再给定海君上一份请罪折,看尹老儿如何处置。”
“大人,下官估计有晋州军来援,全州应该无虞,那尹大人不会不顾及军心民心,断然处置大人您吧。”
“如果大胜倭寇,倒还可能,但老夫已经问询了秦川,他说根本不可能击败如此规模的倭寇大军,除非倭军大将小早川隆景自己发昏,而且即便想要守住全州,也得拿小早川隆景的儿子小早川秀包要挟,如果小早川隆景不受要挟,他建议我军撤退至光州或是南原,拉长倭军的粮道,分散倭军的兵力,这样才能保住全罗道的半壁江山。”
“但下官见他在北门外的营寨建得十分牢固,兵马也很精锐,另外晋州徐大人还将带领大军过来,怎么会守不住?”
李洸道:“秦川对老夫说,如果来的晋州军都像他带来的两千先锋一样,那他还有信心,但后面徐元礼带来的大军,说是有六、七千人,但内中真正能打的也只有保民军的一千多人,其余的官军和民兵只能守城。总共三千多保民军,加上你的四千多光州军,有把握击败万余倭军吗?”
权栗沉默了。
“另外,你也知道,这次倭军还来了两千多精锐骑兵,能够随时切断我军的粮道和后路,将全州困住,我军即便守住全州,也很难持久。”
权栗明白,如果全州能够守住,李洸功过相抵,最多挨个降职降级处分,但还是会继续呆在全罗道,仍旧保持对全罗道的影响;全州失守,李洸两罪并罚,就只能下课了。
李洸又说:“眼下忠清道已失,朝廷在南方就只剩下全罗道与晋州尚存,都孤悬于倭寇重围之中。现在几处的兵马合在一起,不过两万,稍有不测,这些人马一旦损失,湖南(全罗道别称)将全部沦陷。老夫官职事小,全罗道保全事大,望你能担此重任,保住这一方国土。”
权栗拜谢道:“谨尊老大人命,权栗定鞠躬尽瘁,为国分忧。”
李洸道:“好,巡察使之职,老夫一定会全力为你保荐,我全罗道上下官民,也会为你情愿,想那定海君和尹大人也不能罔顾军心民意。”
李洸这是要调动他在全罗道经营多年的资源来为权栗铺路了,也只有权栗上位,他才能继续保持自己在全罗道的权势,毕竟官场上上下下有很多都是他的门生和爪牙,就连权栗也算是他的门下,他在全罗道当太上皇,远比回到朝中,孤身一人受君王猜忌、遭政敌攻讦要好得多。他接着说道:“老夫也把奏折发往朝廷了,只要朝中柳大人还在内阁,你的任命就不会被驳回。”
权栗再次谢道:“全赖老大人栽培。”
“还有一事,你要心中有数,就是晋州保民军秦川的事。此人起于微末,却胸有宏志,行事不拘小格,眼光甚远。当初在晋州与他一见,老夫就觉得他不简单,一个小兵,居然对国家大事了然于心,对我国与倭国之战的走势也预见得相当精准,简直就是诸葛再世。风闻他在晋州不仅练兵,还为政经商,晋州的局面,几乎全赖他才稳下来的,可以说没有他,徐元礼根本就不能在晋州站住脚跟,更不要说还能动辄出动上万大军东征西讨。而且此人行军打仗,似乎无师自通,与倭寇多次交战,至今竟然无一败绩,令人震骇,你想想,现在除了李舜臣的水军,陆上有哪支军队击败过倭军?”
权栗道:“刚才来时,听秦川说到打清州是他和赵宪,下官以为多半就是他打的,赵宪知道什么兵事。还有,前一阵晋州军攻打昌原,昌原的千余倭军居然被打得请降,但他和徐元礼不准,只是收缴了倭军的盔甲和兵器,后来还击败了两千倭寇追兵,斩首两百。”
李洸大吃一惊:“有这等事,这么多倭寇请降,他们居然不准?金诚一不也在军中吗,怎么可能放过光复昌原、生俘上千倭寇的大捷?”
“大人,怕是金诚一早被徐元礼和秦川架空了,不能主事,他们是怕树大招风,引来倭寇大军报复晋州。”
“这倒也是,怪不得秦川说没把握击败小早川隆景的大军,建议与之媾和,他是只打能打赢的仗啊。”
“大人,秦川此人有大才,何不招入军中为将,那样他自然就会全心全意为国出力了。”
“老夫试过了,听说尹先觉也想招揽他,还给出了副将的官衔,他居然都不要,只想回晋州徐元礼那里去当个义军头子,说是徐元礼对他有再造之恩。”
“哦,”权栗心理却在说,怕是秦川或者徐元礼有割据的图谋吧,但这话他还是不敢对李洸说出来,反而替秦川说起话来:“对了,秦川还拜托下官不要将昌原之事禀报朝廷,下官看在他救了全州,也救了下官全军上下几千条性命的份上,答应了他,大人觉得可否?”
李洸想了想,说道:“你既然已经答应,就要守诺,老夫这里也不会声张,那金诚一都不吭声,你我说出来作甚。你也知道,以后要保住全罗道,还得依仗晋州方面,而晋州的顶梁支柱,就是他秦某人。”
权栗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如果以后这晋州和秦川做大了如何办?”
李洸叹息一声,说道:“能在倭寇肆虐下活下来再说那些,以后晋州即便做大,那也是朝廷考虑的事,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现在与他们联手对抗倭寇是重。”
“是,大人,下官明白了。”
这时,门外有人禀报:“启禀巡察使大人,兵使郭大人带兵回来了,现在已到北门外。”
李洸一怔,想起是小早川秀包兵临城下时,自己派人送急信招回来的,就问道:“他带回来多少人马?”
“禀大人,只有千余人马。”
李洸对权栗苦笑道:“去的时候是六千,回来只有一千,你去的时候也是六千,还能回来四千,这全罗道以后不交给你,还能交给谁?”
权栗也是一阵唏嘘,几天工夫,全罗道的主力就折损了一半,这以后的仗更难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