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要撤退了
尹衡冲出营门,如离弦之箭一样,朝着那倭将飞驰而去,两边的战鼓开始震地擂响,数千将士也齐声发出响彻云霄的呐喊声。
昌原城东门上,望眼欲穿的筑紫广门终于听到了等候已久的声音,他从早上起,就站在城头等待胁坂安治的进攻,但一直等到下午,城外才传来战鼓声。他已经下令将城里大部分的人马都集中在西城门后,只要胁坂安治一得手,他就会下令冲出城门,与援军汇合,然后两军一起夺路逃命。他已经不再对击败城外的高丽军有幻想了,兵力悬殊太大,能跑出去都是万幸了。而且现在他手下的刀枪弓箭铁炮盔甲什么的,统统都没有了,大家手上拿的全是削尖的木棒,身上则是乱七八糟的麻衣布衣,甚至还有穿高丽衣服的,跟国内造反的一向一揆那些乱民没有两样了,这还打什么仗。
由于隔得远,中间还有高丽军营的遮挡,筑紫广门看不清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枪声传过来,只有鼓声和呐喊声,难道两军一上来就肉搏?
但不久,鼓声和呐喊声也没有了,一切归于平静,筑紫广门被惊得口瞪目呆,就这么一下就完了?胁坂安治搞的是什么鬼?
西门高丽军营外面,几个倭兵正在保民军的注视下,把没了脑袋的武士尸体拖走,胁坂安治已经率领全军打道回府了,不过并没有撤退,只是回营而已,当然,这也算兑现了失败的承诺,确实撤兵了。
单挑几乎在瞬间就决出了胜负,秦川真正见识了传说中“夺槊”的绝技。那个倭军武士的十字文枪很长,足足有三米多,而尹衡的长柄朴刀不到两米。两马相近时,倭军武士的长枪如毒蛇吐信般的直刺尹衡胸膛,尹衡的身体却诡异的一晃,那枪尖堪堪从胸前划过,随即就被尹衡挟在肋下,电闪之间,两马交错,倭军武士弃枪拔刀,却见白光一闪,首级已经高高飞起,没了脑袋的身体仍旧骑在马上冲了过去,一腔热血一路喷洒,马停处,尸体才霍然栽下马来。
尹衡回马来到首级处,用刀尖戳起首级,高高举起,纵马绕了一圈,保民军官兵立即爆发出轰天的呐喊,对面的倭军则一片沉寂。
胁坂安治默默看了一阵,才说道:“我军士气已堕,今日无法再战,回去吧。”
倭军随即全军转向,撤回军营去了,秦川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倭军这就退了,这就是胁坂安治的进攻?难道这家伙也是“三国”迷?
尹衡策马奔回军营,将倭军武士首级往秦川面前一掷,跳下马来,行礼道:“属下幸不辱命!”
秦川大声说道:“尹营长威武,拿酒来!”
一个兵士端来碗酒,秦川接过,亲自端给尹衡,尹衡双手接过,一饮而尽,众军士齐声喝彩。
宋成出来说道:“大人,尹营长斩了倭寇武士,倭军莫不是真要退了?”
秦川拿起望远镜看了看,说道:“应该不会,昌原不失,我军又没有攻击,胁坂安治还不敢退。不过明日,我军却要退了。”
金永成问道:“昌原这里的麦子收完了?”
“嗯,刚才徐大人派人传信过来,去四下乡间收麦的军民今日就已经开始往咸安回了,大军明日也可撤了。”
“城里的倭寇明日不是要出降吗?”
秦川笑道:“呵呵,谁要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帮我们守住昌原城吧。”
“那城外这支倭军呢?”
“按照胁坂安治的脾气,多半还是要来追我们一追的,得给他一点教训,我军的炮队可是已经到来了。”
“张嵩他们来了?”
“嗯,我让他们在城西设置阵地了,到时候就看胁坂安治的胆子有多大,敢追多远了。”
众人也哄笑起来,胁坂安治这个倭寇居然用三千人马击败了李洸的六万大军,大家自然都不服气,如果在这里败给保民军,也算是为龙仁大败雪了耻。
当然对面的胁坂安治还不知道秦川在算计他,他一回到军营,就有物见队的探子给他回报,说是乡间的大批高丽人纷纷朝西退去了,不知是为什么。
胁坂安治听了,心里一喜,难道龟井兹矩得手了,高丽人稳不住了,要回去救援晋州?他急匆匆的爬上望楼,拿起望远镜朝高丽军营观望,这下看到了,营中的高丽人确实在把一些辎重打包上车,胁坂安治一拍大腿,笑道:“天助我也!”然后他急匆匆的下了望楼,召集将佐,安排追击之事。
城里的筑紫广门则没有胁坂安治这样的乐观,今天胁坂安治打了一阵雷,筑紫广门却没有等到雨点,他知道,明日必须出降了,否则高丽人杀进来,他和他手下的几百号人全都会变成异乡之鬼。于是他把那两位家臣再次派了出去,还押着军中的粮车,商洽献城出降之事,这回他是真准备投降了。
秦川照例接待了这两位使者,却没有像以前几次那样,板起脸来呵斥倭军不守承诺,拖延出降,反而和颜悦色的与两位使者说了一阵客套话,然后约定明日一早城里的倭军打开城门,放高丽军进城。两位使者从秦川的大帐出来,一路上却发现一些高丽士兵行色匆匆,而且他们发现刚才拉出城来的粮车并没有卸货,仍旧套着牲口,另外还有些大车也在装载货物,两人对视一眼,也没说话,由高丽士兵护送出营,回城去了。
“你二人真的看清楚了,高丽人在收拾行装?”筑紫广门听了家臣的禀报有些不信,昌原城眼看不保,高丽人怎么会走呢。
“主公,千真万确,就是我军献出的粮食也并没有卸下。而且那个高丽的秦大人并没有像昨前日那样训斥我等,反而以礼待我二人,足见他心中有虚。看来要么是新的援军到了,要么是高丽军后方出了变故。”
“尔等可看见今日作战的迹象了吗?”
“这倒没有,我等是从高丽军营西门而入,再到中军大帐,胁坂大人如要攻击,也是攻击东边寨门。”
筑紫广门沉吟起来,他知道最近不会有新的援军来,除非动用在对马岛的细川忠信第九番队,但那是需要太阁殿下首肯的,而且也没这么快。那多半就是小早川大人在全罗道攻击得手了,迫使高丽军回撤去保老窝,昌原距离晋州和全罗道太远,距离釜山又太近,高丽人不会在这里驻守来分散他们兵力的。
筑紫广门突然打了个冷战,那个高丽的秦大人一反常态,是不是想引诱他投降后,将他和几百守军全部斩杀,以绝后患?想到这里,他的冷汗顺着背心就流了下来。
“明日一早不开城门,不降!”筑紫广门下定了决心。
“那高丽人来攻城怎么办?”
“只要他们摆出阵势,推出云梯和攻城车,我军马上就打开城门投降,反正也没有约定明日的具体时辰。不过吾相信,明日高丽军决对不会来攻打城池的。”
家臣们面面相觑,但见筑紫广门意志坚决,也不好再行劝说,只能遵从命令,下去安排事情了。
西门外,高丽军营中军大帐中,徐元礼好整以暇的呷着茶,眼皮也不抬,听着金诚一的咆哮,金时敏和几个将领站在下面,尴尬的看着两位上官争吵,都不吭声。
“徐元礼,你这是罔顾国家大义,你畏敌如虎,纵敌肆掠,现在又不战而退,你想养寇自重吗?还是你想通倭?”金诚一指着徐元礼唾沫横飞的吼道。
徐元礼放下茶杯,不慌不忙的说道:“金大人,你言重了,徐某若要通倭,在金海就可以通了,何必带着数万军民逃难于晋州。养寇自重,徐某自问还没有这个本事,二十万倭寇入侵,徐某拿什么去养他们?昌原不是不打,金郡守不是打了吗?保民军也打了,但倭寇士卒凶悍,火器犀利,又有城墙依托,我军伤亡甚大。东门那边,倭寇援军已到,秦保民使率军阻击倭寇援军,三日三战,今日下午又遭倭寇进攻,杀伤甚烈,还斩获倭寇大将一名。据探马来报,倭寇后续援军纷至,再不走,就走不了啦!”
金诚一转向金时敏,问道:“今日东门那边又打了?”
“禀大人,东门那边下午未时,倭寇全军出动,攻打秦大人营寨,鼓声整天,呐喊厮杀之声不绝。秦大人率军死战不退,最后奋力击退倭军,斩杀倭军猛将一名。”金时敏早已得到了秦川的招呼,于是信口开起河来,现在他手下的兵,一半都不在营中,和保民军以及晋州民众一道,忙着搬运麦子回咸安去。
金诚一顿足道:“光复国土的大好时机,如此错过,惜哉!惜哉!”
徐元礼又端起茶杯喝茶,金时敏等人则偷偷对视一眼,各人都低下头,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