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花前细语
“人活在这个世上，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很多事情不想做，却又必须去做，而自己想做的事，很多又不能去做。你管这叫逆来顺受也好，委曲求全也好，只要能在这个世上安生的活下去，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秦川喋喋不休的说着，他和王海樱站在宅院的花圃前，院子中没有第三个人，稻田和姜二带着亲卫全在院外，李雍和陈升、颜九则躲在房中开始详细谈三方的合作事宜。
花圃里也种着一些桔梗花，王海樱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秦川送给她的那簇桔梗花，眼睛却瞧着花圃里的桔梗花。还从来没有一个年轻男子对她如此这般的说话，平素颜九、李旦和松浦镇信都是以长者的身份对她说话，船上的水手则是在她面前毕恭毕敬，对她来说，秦川的语气有点像兄长对小妹一般。
“这件事我事先也不知道，虽然我知道这件事对我、对你们、还有对那些商贾都是有好处的，但我觉得还是要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没发生，以后你和颜船主来泗川做生意，还是会得到优待的。如果你没意见，我的父母长辈皆不在这个世间了，我自己就可以做主，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与尹家小姐有约在先，恐怕要委屈你了。”
王海樱抬头望着秦川，问道：“你也没有父母兄弟姐妹？家中不会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吧？”
“没有，父母过世后家道中落（这句是老实话），以往的亲戚们也不再来往（穿越过来了，人家自然没法和他来往了），我这才走投无路去从军（确实是走投无路当了烽燧兵），估计他们应该死于釜山的屠杀之中了（这就完全是胡说八道了，倭人表示不背这锅）。你的父母，还记得吗？”
王海樱眼睛有点湿了，说道：“父亲已记不得了，只恍惚记得母亲，她老爱抱着我在船上朝北边看，说那边是我的家乡。后来她死了，他们就把她放在一条小船上，放了一把火，让那小船飘走了。颜九爷还给我说，母亲到妈祖娘娘那里去享福去了，我当时还想跟着去，还哭着喊母亲不要丢下我，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她是死了。”
秦川也想起了母亲那张永远年轻的脸，说道：“我的母亲在我小时也去世了，所以在我记忆中，母亲永远都是那么年轻美丽。”
“你后来是谁带大的，你父亲没填房吗？”
“我父亲一直没有续弦，当我长大了，他也跟随母亲去了。”
“那你那个师傅呢，给我说说他，你不是说他原来是我祖父的人吗？”
对于这个子乌须有的海商师傅，秦川早已打好了腹稿，便开始编纂起来：“据他说，他早先科举不第，入海跟随你祖父多年，后来你祖父被大明官府枉杀之后，他与李旦不和，避难来到我家，直到去世。平时他足不出户，以习字作画自娱，兴致来了，也教我一些东西。”
“你没问过他的性氏名字？”
“大概是怕我年少守不住口吧，父亲和他都没有对我说，父亲还叮嘱我不准在外面说他在我家。”
“他教过你做汉诗？”
“嗯，他还教过我倭语，也给我说过南洋和西洋那边的一些事，还说过朝着大洋东边一直走，会来到一个比大明要大上很多倍的新大陆，那里盛产黄金。新大陆东边还有个大洋，对面就是红夷人和昆仑奴的国度，再往东走，又会回到大明这边。”
“什么？”王海樱瞪大了眼睛：“你说大地是圆的？一直朝前走，就会回到这里？”
“不是圆柱，是圆球，我们可以叫大地为地球，西洋的红夷人那边，早都是这么看的了，他们就是以此来发现新大陆的。”
“那对面的人不就掉下去了吗？”
秦川笑笑，看见地上有块鹅卵石，就捡了起来，刚好石头上面还附得有细微的沙粒，他解释道：“这大地之球就像这块石头，我们就像细微的尘埃，沾附在上面，地球太大，我们太小，自然被它紧紧的沾附住了，这就是吸引之力，引力。”
但王海樱还是不信：“你说大地是个球，那谁来托着它？大地这么重，空气能托着它吗？”
秦川心头嘀咕，如果晋州这里失败，他是不是要搭王海樱的“海樱“号跑英国去呢？现在牛顿还没有出生，他完全可以把牛顿三大定律剽窃成秦川三大定律的。嗯，这么看来与王海樱的这门亲事还是有必要的，至少会给自己多准备一条后路。
“这个问题就复杂了，怕是一俩天都讲不完，以后有空我慢慢给你讲，只要你不觉得枯燥没趣。”
“只要和大海有关的，我都想听。对了，如果以后你娶了我，还允不允许我出海？”
“嗯，这我得想想，如果不是跑很长的时间，又没有太大风险的话，我不会干涉你。希望你也能考虑我这边，如果家里的媳妇满世界到处跑，不落屋，我会很丢面子的。”
“嘻嘻，你现在倒好说话，就是不知道进了你的门后，又会怎样。”王海樱笑了起来：“我倒是想和红夷人一样到处跑，还想看看你说的这个大地是不是一个球，但肯定颜九他们不会答应，你放心，我最多也就在东海南洋一带转转。说老实话，我可真的不想成天窝在宅子里相夫教子，如果将来有儿子，我也会把他带到大海上去的，你没有意见吧？”
秦川心想，这个女子可了不得，在这个封建时代，居然敢这样和未来的夫婿讲条件，看来从小颜九就没有教过她什么好东西，李旦和松浦镇信也没能教好她三从四德，她再这样跟着颜九跑下去，以后多会成为一个女海盗的。
但没等他说话，王海樱又说了：“我答应嫁给你，其实不答应也得答应，颜九爷想重振我祖父的旗号，就找上了你，陈升想把生意做大，也找上了你。我又不想回平户去嫁给李旦的子侄，更不想嫁给松浦家的矮子，大明那边也没人敢娶我，就只能跟你啦。你也不吃亏，我那艘‘海樱’号就是我的陪嫁，上面还有你想要的西洋大炮。不过记住你说的话，以后我还是可以出海的。”
“红夷大炮和西洋战船倒手了？”秦川有点没反应过来。
王海樱见秦川有些发愣，补充道：“但你恐怕还不能把‘海樱’号弄去打倭寇，首先颜九和那些船员不一定干，他们很多人的家眷都在平户。不管‘海樱’号还是西洋大炮，你最好都不要过早的派上战场，否则倭国那边知晓了，不仅颜九爷和水手们的家眷要遭殃，而且倭国必定会以此来胁迫红夷人卖大炮和战船。你想是你的钱多，还是倭国太阁丰臣秀吉的钱多？”
秦川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但还是心有不甘：“那这船用来干什么？”
“跑大明和南洋啊！”王海樱说道：“那才挣钱又多又快，你跑登州卖粮食，挣不了很多的钱，而且以后你还要囤积粮食打仗，不会有太多粮食去卖的，还不如把这里的生丝卖到倭国或是南洋去，获利几十倍。”
“有那么多吗？”秦川有点难以置信。
“听说茶叶和丝绸贩到西洋红夷人的国家去，获利几百倍啊！可惜原来我们原来没有西洋船，跑不了那么远，现在也只有一艘，还是不敢跑，途中海盗和红夷人的船到处打劫，不像这边，没人敢乱来。”
“现在李旦控制范围有多大？”
“从倭国到南洋满剌加那里，只要有他的令旗，一般还是不敢随意劫掠的，但朝南边走，过了流求（台湾），还是最好结成船队一起走，红夷人会劫掠落单的船，他们的船快速灵活，而且大炮犀利，其它的船根本就不是对手。上个月我们从澳门回来，就搭救了几个水手，他们的船就在流求那边被红夷人劫了。后来我们去找那两艘红夷人的船，结果弄错了，把现在这艘船给抢过来了。”
“什么？海樱号是你们抢的？不是说在澳门卖的吗？”秦川大吃一惊，这颜九和王海樱胆子还真大，连西洋船都敢抢，而且居然还抢到了。
“这事反正以后你也会知道的，红夷人怎么会把战船卖给我们？再说我们也卖不起，就是李旦也只有一艘西洋战船，其余都是大青船（类似福船的明国的船，还是只在船头船尾有大炮，船侧舷都是小炮）。李旦也清楚我们是抢来的，但我们事情做得干净，还把船重新漆了，没有红夷人来找他告状，他也就装不知道，不过他和松浦家的人倒是来打了这船好几回的主意。后来颜九爷干脆把船挂在我的名下，他们才作罢。”
“你们就凭那两艘船就抢到了海樱号？”
“真摆开了打，我们怎么打得赢，我们是以查海盗的名义靠上去的，然后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等打完了，才发现打错了。不过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船上的丝绸也是抢来的。”
“你也参战了？”
“哼，这有什么，我还杀了几个红夷人呢，”一说起海上的事，王海樱就兴奋了，开始吹起牛来：“我可是放铳的好手，我有把西洋的自发双筒火铳，不需要点火绳的，下次去澳门我也给你买一把，不过很贵的，要一百两银子一把。”
完了，还真是女海盗，秦川脑门上起了黑线，想不到这看起来乖巧的小女子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别的男女在花前月下是谈情说爱，他俩倒好，讲的是杀人放火。这要娶进门，家里就热闹了，看来以后她要出海就出海吧，关在家里久了，说不定哪天烦闷了，舞刀弄枪的，这家里还不翻了天。
这时，院门开了条缝，稻田的脑袋伸了进来，秦川一瞪眼，稻田的头赶紧又缩了回去，院门重新关上了。
“那个倭人你是从哪里弄来的？”王海樱问道。
“原是倭寇的将佐，被我俘虏了，后来为我效力，他剑术很高的，我手下另外还有几十个倭人。”
“我还以为你们高丽人对倭人恨之入骨呢，抓到了都要千刀万剐的，没想到你居然还留他们性命，而且还敢用倭人当你的亲卫。”
秦川左右瞧了一瞧，低声说道：“只告诉你一人，我和你一样，都是汉人。”
“什么？”这回轮到王海樱瞪大了眼睛。
“别的我不能多说，这事就连尹家小姐我也没有说，我的父亲是汉人，我的老家在大明的四川成都府。”秦川郑重的说道，当然，这次他说的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