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海的女儿 - 碧海残阳 - 黄沙独行者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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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海的女儿

李旦虽然赶走了毛海峰,但他和他的手下,很多人都受过王直的恩惠,有些人甚至还是王直从大海中救下来的,他们可以反对毛海峰,却不能对王直不尊,更何况当初王直还是为了所有人的前途孤身赴险,最后才身死的,可以说所有人都欠着王直。

李旦把王海樱安置在平户原来王直的大宅里,派人细心照料,松浦家听说王直的后人找到了,也是非常关照,松浦镇信还认了王海樱为养女,替她取了个倭国名字,松浦樱子。

王海樱慢慢的长大了,带她回来的颜九也慢慢的老了,但他还是活跃在大海上,带着原来毛海峰的那帮子人,挂在李旦的名下,跑大明月港和倭国以及高丽之间的航路,现在他们已经不当“倭寇”了,而是干着老实本分的海商买卖。

渐渐的,颜九手下的人,有的死了,有的老了上岸了,颜九则将他们的儿子们召上船,使得队伍的核心骨干能够保持稳定,他也能牢牢的控制住这只小舰队。颜九有个儿子,但却被李旦留在了岸上,李旦安排他学习经营之术,却不让他随父下海,颜九明白,李旦这是在拿他的儿子当人质,不准颜九自立门户。李旦和松浦镇信还让人来教导王海樱,想让王海樱成为一个淑女,以后要么嫁给李旦的儿子,要么嫁给松浦家的人。

没过几年,南洋那边的吕宋出事了,当地华人和西班牙人爆发了冲突,一些华人海商也卷了进去,但都不是西班牙人的对手,于是他们先派人向大明求援,却被朝廷大臣们置之不理,于是他们又向李旦求助。同时红夷人(荷兰人)和西班牙人在南洋也发生了冲突,同样向他们的贸易伙伴李旦求援,于是李旦就率领舰队前往流求(台湾),准备应付事态。

李旦走时,把颜九的儿子也带上了,但王海樱他是不能带走的,而松浦家此时也忙于国内的战争,于是王海樱就没人管了,颜九干脆就把小海樱带上船,跟着跑平户、釜山和月港的航路。颜九心底一直有个念头,他要让老船主王直的旗帜再次飘扬在大海之上,王海樱虽是个女孩,但却是出生在大海上,也应该在大海上长大。

出海的船上一般是忌讳女人的,于是上船的王海樱是一身男孩子的装束,在加上船上都是原来王直和毛海峰一脉的人,看到她大家就像看到了老船主父子,对她不仅不排斥,还都非常喜爱。小海樱在船上渐渐的长大了,期间李旦回来过几次,颜九却故意在李旦回来时扬帆出海,让李旦无可奈何,就派人来威胁颜九,说如果老船主的孙女出事,他和他的儿子也就不要想活了。

王海樱这时已经知道祖父和父亲的事情了,对李旦自然不怎么爽,也不愿意再回到李旦的羽翼下受其控制,更不愿意回到那个大宅院里,天天被松浦家的女人管住,教她做女红和念《女训》。现在,宽阔无边而又自由自在的大海已经融入了她的血液,她再也不想回到深宅大院里去当一名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她宁愿挥舞着刀剑和火铳,在大海上直面凌烈的海风,而不是呆在闺房中,拿起针线和书本妄自嗟叹,然后等待一个男人的垂怜或是宠爱。

最后,对王直亏欠太多的李旦和松浦镇信都妥协了,他们容许了王海樱的选择,同意她跟着颜九在大海上闯荡,但为了她的安全,还是严格限制了颜九的航线和航海时间,不准他带着王海樱离开李旦的势力范围,同时也只能在一年中大致风平浪静的几个月内出海。

船上的生活,对一般人来说是非常的枯燥和乏味,往往还面临着未知的风险和恐惧,而且船上也是非常的肮脏和潮湿,全是男人的水手们更是粗俗和野蛮。颜九尽量把王海樱的小船舱布置得舒适一点,同时也控制着航行的日程,在海上的时间最多不超过十二、三天,然后就靠港或是登岸,让水手们得以放松或是放纵几天,他则带着王海樱见识各地的风土人情。

几年之后,王海樱出落成一个少女了,但她却不像那些闺房女子一样,柔弱而白皙,常年海风的吹拂和阳光的暴晒,不仅使她有着一身古铜色的肌肤,还让她像男子一般的坚毅和果敢,而且年纪轻轻的她,不仅熟悉了驾船的各项本事,还能娴熟的摆弄火铳和挥舞刀剑,让水手们都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没人再把她当作一个吉祥物,而是真正把她当作老船主的后人了。

此时海面上已经相对平静了,各路海商和海盗都慑于李旦的势力,不敢明目张胆的杀人劫船,而东亚三个主要国家,大明、倭国和高丽的水军虽然力量强大,但却很少到远洋来,而西洋诸国的舰船虽然火力强大,但不论是他们的士兵,还是他们的船只,数量都太少,不足以动摇华人海商集团对东亚洋面的控制。因此挂着李旦旗号的颜九的小船队,在海上还基本没有遇到过多大的风险,至于台风和风暴,颜九这些人都是跑老了的水手,早对东亚洋面的气候了如指掌了。

颜九带着王海樱,自然也不愿意招惹是非,而是老老实实的跑海商,当然难免也碰上一下小冲突,让王海樱长了些见识。他们一般是从倭国运出银锭、漆器和倭刀,但倭国能出口的货物数量不多,因此还要先去趟高丽釜山,进些人参和药材,再远航去月港,换取大明的生丝、瓷器、茶叶和铜钱。其中生丝利润最大,一斤生丝在大明的价格三百多文,运回倭国价格则高达四千多文,利润翻上近十几二十倍。另外大明的铜钱(永乐通宝)也很俏,几乎就是东亚各国的硬通货,在中国,一两白银能换八百钱,但在日本,就只能换三百钱,其中的暴利也是翻番。

由于从大明出口的货物利润太高,自然干海商的人也很多,明国人、倭国人、高丽人、当然还有西洋的蛮夷,月港那里几乎常年都是船只云集,结果大部分的船都要耗费相当长的时间停在港湾里等货。颜九虽然在大明有些老关系,但要凑齐货物也不是那么容易,于是他有时还趁着备货的空隙期,带着船队南下去澳门,采购一些西洋的钟表和火器,这些东西不管在大明还是在倭国,都非常受欢迎。

广东南边的洋面有些乱,海盗较多,李旦的势力也没延伸过来,但颜九原来跟随毛海峰在这一带活动过,熟悉海路,也知道这边的海盗虽多,但各家的势力都不强,还经常被大明广东水师揍,没有什么大船,遇到了正好收拾他们。

他们也确实遭遇到了一些不开眼的小股海盗的袭扰,那些海盗几十人一起,挤在没有风帆的狭长船上,划着桨就想来登船抢掠。他们不认识李旦的旗号,还以为颜九的两条船就是一般的商船,结果等到他们靠上来,这边几炮打去,那些船身很窄的船马上就断成了两截,然后颜九的水手们就在船上用弓箭火铳肆意的射杀在水里扑腾的海盗们,王海樱也是兴奋异常,拿着她的双筒火铳打个不停,看着这个不爱红妆爱武装,还喜欢杀人的小姑娘,船上那些杀人如麻的老水手都不禁暗自咋舌。

这些中国人的海盗还比较容易对付,但遇到西洋人的船,就要万分小心了,好在船队挂着李旦的旗号,西洋船也不敢轻易来招惹。

上个月,船队从澳门回月港,途中搭救起三个落水之的中国人,一问才知道他们的船被两艘西洋船抢了,不仅损失了几百担生丝,最后船也被红蛮人给弄沉了,二十多个水手只逃出来他们几个。

颜九眉头皱了起来,这艘船是买得有李旦的令旗的,这片海域还在李旦势力的范围内,而且抢掠的那两艘西洋船也是挂有李旦的令旗的。他再详细的问询,知道是一艘三桅船和一艘双桅船干的,航速很快,火力凶猛,也非常灵活,先是用大炮轰击,迫使对方投降,再登船杀人,把东西搬完后就凿船,前后不到半个时辰。颜九当即下令,船队立即做好作战准备,随时注意海面,这两艘西洋船在这片海域出没,说不定又会出来袭击。

第三天早上,他们发现北边有艘三桅的西洋船迎面驶来,落难的水手说就是那条船,于是颜九带着两条船迎上去将其围住,要求上船检查。那船却不愿意,只是让个中国水手喊话,说是买了李旦令旗的,李旦的船不能再来阻拦。

这时,落难的水手又说不像是这条船,颜九正要下令放行,王海樱却说:“红夷人的船,没几条干净的,先查了再说。”

但西洋船却坚持不让登船,还拉起风帆准备强行冲开拦截,王海樱跳了起来,拔出她的双筒短铳朝天就放了一枪(她拿的可是昂贵的燧发枪),想警告对方停船,不料两边船上的水手们都会错了意,那边以为这边是冒充李旦的海盗,这边也以为那边就是前天进行抢掠的海盗,于是就悲催了。

激战瞬间就展开了,好在那边并没有做好战斗准备,大炮都没有装药和炮弹,这边的炮却是准备好了的,先是几炮过去,接着弓箭火铳劈头盖脸跟着打过去,将对方压制住,然后十来条挠钩飞过去,将两船拉拢,水手们就挥着大刀攀上去了。王海樱则被颜九让两个水手按在船舷后面,头也不准露。

战斗爆发的很突然,结束得也很快,颜九的人从两边杀上了西洋船,短促而激烈的格斗之后,西洋船上的人都被杀死了,这边也损失了十来人。颜九和王海樱登上了这艘船,来到了船长室,颜九看了看桌上的海图,知道这艘船是从月港出来的,应该不是那艘海盗船。

这时,一个水手跑进来报告:“九爷,货仓里没有生丝,全是绸缎和茶叶。”

颜九埋怨王海樱道:“看看你,干的好事,现在我们成海盗了,回去怎么和李旦说,你以后别想出海了。”

王海樱嘟着嘴:“我就是想让他们停船检查嘛,哪晓得他们都乱开枪了。”

那个水手却又补充道:“大小姐好像也没错,有些绸缎上都沾着血。”

王海樱得意起来:“我就说没几条西洋船是干净的吧。”

颜九却问:“不是你们刚才厮杀时溅上去的?”

“不是,红蛮人全在甲板上和我们拼杀,货仓里没人。”

王海樱说道:“我早就想要条西洋船了,九爷,我们把它弄到流求去,变变它的样子,不要让人认出来,这条船可有二十多门大炮呢!”

于是,这艘克拉克三桅帆船就成为了颜九小舰队的旗舰,不仅改换了船首像,沿船舷还涂了一圈红漆,名字也改成了“海樱”号。

现在,王海樱和颜九就站在“海樱”号的舰桥上,好整以暇的看着来岛家的人和高丽水军拼命,想拼出条生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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