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新兵入营
秦川对那八个晋州士绅子弟简单几句训完了话，就和李雍一起进城去了，他和徐元礼还有很多事情都要商量，当然不包括昨晚和李惟俭谈的行刺钦差之事，徐大人肯定是完全不知情的。
邓一官等人目送秦川离去，这时一位军士走过来对他们说道：“跟我走，先去体检，然后去登记你们的姓名籍贯，再去后勤队领你们的军服和一应用品，最后才去新兵营。”
此时，邓一官他们的脚都快站不住了，赶紧舒活一下，他和其他几人正要散开，准备跟那军士走，却不料那军士大喝一声：“站直了，不准乱动！”
邓一官等人被吓得一个激灵，赶紧重新站好，那军士又说道：“你等既已入营，就不得散漫，长官没喊解散之前，都不得乱动，听见了吗？”
“听见了。”
“要说是，长官！”
“是，长官。”
“好，我是近卫营一队一什的副什长尹长安，受命兼任你们这伍的伍长，以后这二十天，你们将由我带领。现在听我命令，向右转，开步走，排好队走，不准乱，走路时不准交头接耳说话！”
于是邓一官八人规规矩矩排成一行纵队往前走，尹长安则走在一旁，盯着他们的队形，一路领着他们去了大营后面的救护队。那里有好些粗壮的妇女，还有些出来散步晒太阳的伤兵，看他们这帮小白脸进来，纷纷评头论足起来，而且言语间还带着些许戏谑。邓一官等人还在纳闷，不过进了一个帐篷后，他们就知道是为什么了，一个留山羊胡子的老头冲他们说道：“都把衣服脱光了，体检！就是检查你们的身体，看有没有什么残疾缺陷，内衣裤也要脱。”
这帮晋州少爷们吓了一跳，这多难堪啊，八人面面相觑，都没动弹。邓一官左右瞧了瞧，发现尹长安没有跟进来，就上前低声对那老头说：“老丈，你看我们几个身体都壮实得很，就没有必要脱衣服了吧。”
“什么没必要，你们要是有什么毛病，传染给了其他人怎么办？还有，军中规定，身上有纹身刺青的也不许收，你们哪个身上有刺青的？”
“我们都没有刺青，大家都是大户人家子弟，谁有那东西。”几个人纷纷说道。
“你们不脱衣服，我怎么知道？快脱！”
邓一官恳求道：“老丈，这样好不好，我们几个确实都是晋州的大户人家子弟，身家清白，身体也没有什么问题，你行行好，让我们过了吧，回头我让家里给你送十两银子以表谢意，你看如何？”
“对对，我们也可以送您老人家十两白银，您老人家就放我们过吧。”
老头吓了一跳，八十两银子砸过来，这可不是小数，当他好几年的军饷了，但他也只是愣了那么一刹那，就义正言辞的说道：“你们试图贿赂老夫，这在军中是大罪，这事我必须上报，看上面怎么说。如果此事不报，被上面知道的话，老夫的饭碗砸了不说，还要挨军棍、关禁闭。现在，你们所有人赶紧把衣服脱了，老夫要一个一个认真查验身体，如果你们不愿意，没有老夫签字的体检表，你们就可以回家去了。”
邓一官等人一听，不禁大吃一惊，秦大人都说好了的事，这个小小的老头就能卡了？他是什么人？邓一官问道：“敢问老丈高姓大名，在军中是何职位？”
“老夫是军医，姓骆，你们以后叫我骆军医就行。告诉你们，在这保民军中，没人敢小觑这救护队，就是秦大人和尹参谋对我等都是客客气气的，你们要明白，以后上了战场受了伤，再大的官，也得靠我们救护队来救他性命。”
原来如此，医者从来都是老大，特别在军中，受伤害病乃是家常便饭，没人敢给救苦救难的医者使脸色。邓一官他们自然不敢就这样回家去，于是也只得老老实实脱光了衣服，红着脸让这位骆军医前后左右的查验了身体，骆军医查完一个，就填一张表，末了还加盖上自己的印签，查完最后一个，骆军医意犹未尽的说道：“确实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少爷，身体不错，不过怎么都没有脏病呢？大家不都在说你们这些纨绔，成天到晚花天酒地逛青楼下窑子的胡来吗？你们也用那个套子吗？”
邓一官等人的红脸立马就转黑了，难道他们这些晋州精英的子弟在民间的名声就这么不堪吗？再说他们即便嫖，也是嫖高端外围，私人专用的，干净得很，不比城外那些廉价的低端发廊女，必须用那个什么“情套”。嗯，这个套子还是秦大人首创的呢。
后来秦川听姜二汇报了此事，不由得笑起来，姜二也笑着说道：“这帮子少爷的屁股就那么金贵啊，十两银子看一眼，比青楼里的红牌还要贵，人家还要陪一晚上呢。”
秦川说道：“此事就到此为止，叮嘱那个骆军医不得声张，另外给他发十两银子，表彰他不受贿赂。”
体检完了，邓一官等人拿着各自的体检表出来，又被尹长安带到了后勤营，他们进了一个帐篷，帐篷里放着一张桌子，后面居然坐着个年纪轻轻的漂亮女子，邓一官心想，这多半就是尹参谋吧，现在晋州城里很多人都知道保民军中的尹参谋了，人漂亮，心眼也好，还是一名女将官，据说秦大人要娶她了。
邓一官等人以为她是尹参谋，于是都低了头，不敢直视，那女子却道：“我是保民军后勤营的陈队长，专门负责登记兵士名册，你们把头低下干什么？保民军中，见了长官都要都要挺直了腰说话，这里也不兴跪拜，统行军礼，以后你们要学的。现在，你们一个一个的刮来，把体检表交上来，再报上你们的姓名籍贯和担保人，会写字的自己写，但要写规整点，用汉字。”
保民军中有女兵，邓一官也是听说了的，原来还以为是秦川的丫鬟侍妾，但看来不是这么回事，她们确是军人，于是他第一个上前，在那陈队长的指点下，工工整整的写下了自己的姓名、籍贯、住址和担保人，加入保民军的担保人都是乡里的民兵队长，现在全是保民军派下去的老兵在担任。
陈队长等他们八个登记完了，就对尹长安说道：“尹副什，你领他们去仓储队领东西吧。”
“是，长官！”尹长安对着陈队长行了个军礼，这又让邓一官等人大吃一惊，男军士的居然对着女长官规规矩矩的站直行军礼，这可是高丽国前所未闻之事，保民军里面还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他们不禁有些期待了。
仓储队的队长却不是美女了，而是一个看起来比较显老的中年人，他还是让邓一官等八人先依次签字画押，然后再到一旁几个粗壮的妇女那里，领取他们的个人装备，包括：一顶毡帽，两套夏天穿的棉布军服，军服的前胸后背都有个“兵”字，还配有一条束腰的索带，两张睡觉用的毡毯，一张能防水的大油布，三双厚底的麻鞋，另外还有些小件的用品，如洗漱用的白毛巾，吃饭喝水用的木制马盂，点火用的火镰火石，小块的磨刀石，粮袋、盐袋、救护袋等等，林林总总一小堆，最后再领一只可以双肩背的方形大口袋，往里面一装，把袋口的绳子一系再往肩上一背，八个人就跟着尹队副出了仓储队，往新兵营走去。
邓一官心中暗自吃惊，一般的高丽军队他也是进去过，军营里面不仅散漫无章不说，底层的士兵更是与乞丐差不了多远，那些士兵哪里会领到这么多东西，除了一身的军服和兵器，其余的什么都得自己准备，甚至睡觉的棉被也得从家里拿来。
至于伙食，那些高丽士兵的伙食和猪食区别不大，甚至还不如，至少猪食还可以把猪养猪，军队的伙食却能让士兵减肥。而保民军的伙食他早上见识过了，每个士兵两个白面做的大馒头，一大碗掺有少许高粱小米的白米稀饭，另外还有咸菜，这种伙食水平已经不是一般的高丽人家所能支持得住的了，听说晚上还有肉食，即使没有新鲜肉食，至少都会有泗川运过来的咸鱼。邓一官心想，这秦大人是把全军将士都当亲兵养啊，怪不得老打胜仗。
到了新兵营，里面空空荡荡，先前在晋州征召的新兵跟着金永成去宜宁打仗去了，现在的新兵营则由那些从稷山收罗的兵士组成，已经全部出营训练去了。
尹长安把邓一官等人领到一个帐篷里，帐篷靠边一侧已经铺好了一床毯子，他指着这铺位说道：“这就是你们在新兵营的帐篷，记住位置。现在像我的铺位一样，先把油布拿出来铺在地上，再在上面铺一层毯子，另一床毯子是你们的铺盖，枕头就是你们的背包，把毯子铺好，把东西像我一样放在一边摆整齐，不准乱。”
邓一官这帮少爷们面面相觑，他们从小到大哪里睡过地下，在家中不仅软塌锦被，甚至有的还习惯了有暖床侍女侍陪，这如今就得睡在冰冷坚硬的地上，而且还不是一天两天，现在是夏天还勉强可以承受，冬天怎么办？但他们也明白自己的后路已经被家里断了，便按照尹长安的要求把各自的床位铺好。
尹长安等他们忙完了，又说道：“好，跟我走，把毛巾和各自的军服带上。”
邓一官等人也不敢多问，跟着尹长安来到一个用竹席围成一圈的地方，前面放着二十来个水桶，邓一官注意到地上有几条水沟，竹席圈里的地面也是湿的。
尹长安命令道：“每人拿个水桶，去井里打水，回到这边洗澡，现在是夏天，凉不到你们。”
这又是个不大不小的难题，一来这些少爷们从来就没有洗过冷水澡，至于下河游泳，则因为从小就被管束着，哪里能去。二来又要当众脱得光溜溜的，他们中间即便再有好男风的，也不愿意一天两次在这么多男人面前坦陈相对。
尹长安见他们还在磨磨蹭蹭的不肯动，不耐烦的喝道：“没听到命令吗？快点！”
邓一官一咬牙，带头走上前去拎起水桶，其余的人只得跟着拎起水桶，然后排队跟着尹队副去井边打水。等他们打来了水，尹长安指着一个箩筐说道：“你们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除了内衣，其余的以后都不能穿了，洗完澡后就换上军服。”
于是这帮晋州的少爷们就扭扭捏捏的进了竹围，脱光了衣服，用各自打来的水开始冲洗身体。现在虽然是夏天，还是冷得他们直打哆嗦，其实打冷战倒不是多严重的事，相互间赤身露体才让他们真正感到难堪，八个人都赤着脸、低着头，匆匆忙忙的冲洗完，然后赶紧擦干身体穿上衣服来到外面。
事情走到这一步，多少也浇灭了一些他们从军的豪情，他们中有些人在昨晚还专门做足了功课，为了能在秦川面前展现实力，但秦川只是简短的说对他们了几句话，根本就没有给他们展现自我的机会，然后他们就像牲口一样被人弄来弄去。特别是那个骆军医，确实是在用牲口贩子的眼光查验他们，甚至还专门盯住他们两腿中间看，让他们自小就养成的自尊和矜持被结结实实的踩在地上，他们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有些人不禁在心底打退堂鼓了，但想起家长的严厉叮嘱，也只得咬着牙承受下来。
现在他们想着是不是今天可以休息了，让他们缓缓劲，稍微适应一下。但尹长安显然并不打算放过他们，大声对他们说道：“现在跟我走，你们将上新兵的第一课，背军规，如果晚饭时有一个人没有背到，所有人都没晚饭吃。好，开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