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泣不成声

已是晚上十点，湛蓝色的海水像被人注了墨，黑沉沉的一片，叫人心里压抑得紧。

桥下没有光，一艘破旧的小船系着绳子拴在桥墩上，不知在海面上浮浮沉沉了多久，探照灯由远及近，终是窥见一点舱内的光景。

意想中，慕西应该浑身脏兮兮地被绑住手脚，嘴上贴着胶带，随便扔在船舱里，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

——他身上穿着崭新的衣服和鞋子，身下垫着海绵垫，小脸上的表情安静而祥和，若忽略周遭的环境，他就像是沉在了一个美好的梦境里。

他的头发还是跟蒋箭飞之前发的照片一样，中间剃掉一溜，像个汉奸头，也只有这一点看起来像是被绑架过的人。

权少卿站在汽艇上，看到这一幕，心里反而揪了起来。

下属把破船拉近，他弯腰抱起慕西，轻声唤了两句：“西西，西西？”

慕西没反应，权少卿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眉头慢慢拧紧，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岸上。

码头灯火通明，慕相宜翘首以盼，看见他们回来，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西西，宝贝儿，西西？少卿，他怎么了？”

怀中的小家伙安安静静地闭着眼，任由她怎么喊都不应，慕相宜心底发慌，求救地看着权少卿。

“可能是麻醉剂，我们先送西西去医院。”权少卿如此道，脸色却并没有好看多少。

拿到钱就放回了慕西，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只为求财吗？他总觉得，以蒋箭飞对他们的憎恨程度，事情不应该这么简单。

权少卿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抱着慕西上车，途中一直在试图叫醒他，然而，直到被送进急救室，慕西都没醒来。

走廊里，慕相宜靠在他肩膀上，双眼直直地盯着急救室。

这场景似曾相识，上次慕西出车祸，也是此般模样。

同样的未知，同样的焦急。

权少卿亲了亲她的额头，旋身在长椅上坐下，顺势将她拉进了怀里抱住，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权少卿的电话忽然响起来，铃声划破走廊的寂静，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来电显示安千维，他当着慕相宜的面划开接听：“你最好给我带来好消息。”

那边的安千维正从显示器上看被抓获的蒋箭飞，一双丹凤眼细细地眯着：“我出马，能有坏消息么。”

虽然费了点劲，但人终究是没逃脱，否则他都要怀疑他哥手下的办事能力了。

权少卿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好，正欲说话，急救室的门被打开，医生走了出来，满脸凝重：“你们是孩子的父母？”

慕相宜不迭地点头：“医生，我儿子怎么样？”

“醒是醒了，不过……”医生用责备的眼神看着他们，“你们怎么做父母的？居然让这么小的孩子染上这种东西。”

慕相宜一头雾水，直觉慕西的情况可能不太好，她嗓子发涩地问：“西西他……怎么了？”

“具体的还要等进一步分析，但他体内的毒品摄入量不容乐观。”医生瞪了他们一眼。

“什么？！”慕相宜的声音不自觉拔高，惊诧地反问。

她的宝贝那么乖，怎么可能染上这种东西？

医生说了几个专业名词，慕相宜听不懂，脑中嗡嗡作响，只有“注射”“高纯度”等词语不断回荡。

她身子蓦地一软，被权少卿牢牢抱在怀里，他眼神阴鸷，仿佛下一秒就要让目之所及血流成河。

医生被他看得背脊发寒，诚心道：“最坏的情况是送进戒毒所，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话音落下，他摇摇头，越过他们走向医生办公室。

慕西从急救室转入病房，权少卿搂着慕相宜进去看。

小家伙还是沉睡的状态，护士说是因为他刚才醒来发狂，他们给他打了镇定剂。

慕相宜坐在床沿，轻轻拉起他的手贴在脸上，忍了多时的眼泪夺眶而出，顺着慕西的手指流向胳膊。

她吸吸鼻子，扯了张纸巾给他擦，袖子往上撸露出胳膊，慕相宜愣住了。

一直以来，她对慕西都是富养，身上一条疤都没有，不小心割破个口子都够她心疼半天。

而现在，小家伙原本白白嫩嫩的胳膊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被掐出来的淤青，甚至还有几个见血的伤口。

她大惊失色，拉开另一边的衣服，是一样的情况。

慕相宜的肚子里像埋了一堆神兵利器，怎么动都被刺痛五脏六腑，她倏地捂着嘴，呜咽声却还是从指缝间倾泻而出，愤怒又心疼。

权少卿面色阴寒，一言不发地转身出了病房，一拳砸在墙壁上，骨节顿时见了血。

他眼中疯狂交织，努力克制的暴戾因子趁机跑出来作乱，似要从四肢百骸破体而出，又被他狠狠压了回去。

权少卿闭着眼靠在墙上喘息，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给安千维回电话：“人在哪儿？”

“公海，正往回带呢。”安千维说，又絮絮叨叨地叙述了蒋箭飞如何狡猾，浪费了他多少时间和人力才逮住。

“我要人。”权少卿对那些过程不感兴趣，只要最后的结果。

安千维听他的语气不对劲，眸色一闪，问：“什么情况？慕西不好？”

权少卿森森地笑了一声。

隔着电话，安千维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冷意，心往下沉了沉：“他对慕西做了什么？”

“回去说。”权少卿不欲多聊，又补充道，“人给我看好了，一根汗毛都没伤到。”

完完整整地送到他面前，他会让蒋箭飞知道什么叫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