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不得已
他望了望四周又看了看点心铺的门口，确定四周无人，赵君文也没那么快出来，才走向公主的马车。
走近马车他才看清马车的人，陈恩站在胡同口阴暗的地方隐蔽身影，马车里除了公主没有其他人了，他站在马车边望着车内的公主，公主身着华丽的宫装，眉眼里透着疲惫。
这里离宫中观礼的城楼也不远，烟火才放了第一段，公主理应继续待在城楼陪着陛下观礼才是，他看公主身边只带了陈恩一个人，看得出来公主应该是赶着来这里的，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公主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公主的行踪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不是不清楚，公主如今来到这里见他，应该是处理完了那些盯梢的眼线，他之前在公主府里就有听说，公主除了陈恩这个心腹以外，还有十几个死士，都是由陈恩一手调教，对公主是忠心耿耿。
这些死士是专门为公主清理杂鱼的，行踪诡秘，就算是晖王掘地三尺也难挖到有关他们的事物，只是公主轻易不会动用这些死士。
除了死士，公主也有其他办事的人，要解决这些眼睛，暂时避开视线也不是什么难事。
公主好像很了解他和赵君文的行程，地点时间她都把握的刚刚好，他杵在车边静静地望着公主，公主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神情疲惫不堪，开口说话的声音也带了几分沙哑。
“你在他身边待的好吗？”
他一怔，他没想到公主特地赶过来说的第一句话是问他好不好，他以为公主是来嘱咐他要在王府做什么事情，他怎么会想到公主费尽功夫就为了过来问他一句无足轻重的好不好。
“臣一切都好。”他踌躇了片刻，最后也只能在脑子里搜刮出这么一句话。
“赵君文很喜欢你。”
他绷直了身体，略有些不自然的说，“算是吧。”
“有太多事情，我是不得已的，我没得选，你明白吗？”他听见公主更加沙哑低沉的嗓音，眼睛赤红的看着他，他在公主府里住了三个月，见到公主的次数一个手指头就数得过来，他每次看见的公主都是那么的风光亮丽。
他从未见过公主这幅模样。
不等他回复，公主便阖上眼睛，“你回去吧。”
他握紧的拳头松了又握，最后还是松了拳头，转身离开胡同口，他走回赵君文的马车前，赵君文也不知在买什么点心，买了那么久都没有出来。
不过也好，他刚刚都想好要编什么理由来解释自己不在马车的原因，现在赵君文没出来他也不用编谎言来应付他了。
编一个谎言不容易，编了一个谎言就要用另一个谎言来填补，无穷无尽，迟早会被揭穿。
他望向公主马车的方向，却发现那个胡同口已经空空如也，夜晚寂静，胡同口也静悄悄的。他回想着刚刚公主说的那些话，公主特地赶来这里就为了跟他说这些话吗？
他现在就像一片无根无茎的落叶，掉进水中的漩涡，转了几圈挣扎，最终还是被漩涡吞没，溺毙在水底。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赵君文带着小厮从点心铺里出来，铺子里光亮，他站在门口，逆着光，在寒凉的冬天里就像是温暖的壁炉，温暖却不灼人。
他痴痴的望着他，看着他逆着光走向他，“卫公子等久了吧，我在里面看了好几份点心，但是拿不准要买哪样，就耽搁了。”
“没有关系，臣等的也不算久，世子能买到想要的东西就好。”
赵君文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如既往的微笑，马车不过一会儿就到了王府门前，冬天里的地面最容易结上一层薄薄的冰，他刚下车踩到地面，就脚底一滑。
赵君文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他本来以为会摔到坚硬的地上，没想到被赵君文这么一扶，他摔进了他的怀里，麝香的香味窜进了他的鼻子里，赵君文身上传来的温度十分温暖，他则手脚冰凉，再暖的汤婆子都捂不暖。
他赶忙从赵君文怀里离开，结果脚底还踩在那块冰上，刚站起身又险些滑倒，赵君文搀扶着他走离那块冰。
“卫公子没事吧？”
他站稳后，把手从赵君文手里抽出，“多谢世子，臣无事。”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对我称臣，我……”赵君文话说到一半欲言又止，“我不习惯。”
“好。”他低头看着鞋尖，闷声说道。
他没敢看赵君文的脸，接过食盒就自顾自地往前走，赵君文也没再说些什么，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廊檐下的灯笼散发着暖黄色的光，院子里的流水，叮咚作响，水从假山高处流下，落到中间的小水潭，叮咚一声。
园林景致优美，交错着布置了石灯，既照亮了弯曲有致的鹅卵石小道又给园林添了几分雅致。他在公主府的时候，不敢到处走，只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虽然只是个小院子，但也是不输于赵君文的庭院。
人人都说，昭明公主府里的摆设装修是十几个王府伯爵府加起来都比不过的，谁不艳羡公主的尊荣，宫里的那些公主哪个不眼红，那些公主的一生的价值就是嫁人，和亲也好，下嫁王公侯爵也罢，她们都没得选。
公主与她们相比，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消耗自己的价值，所谓的尊荣不过是黄粱一梦，他不了解他们这些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他或许也不够了解看清公主，可他知道她的不易，就算是她把他推入深渊，他也能理解她的不得已。
他本来就是贱命一条，能像这样作为人堂堂正正的活着，是他从前不敢想的事情，他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到底是怎么样，他纠结也不明白，他只能顺着每一天，每一步这样走下去。
教书的先生说，这世上的情爱，人人都不懂，陷入风月却不自知，都是常态。
“卫公子…”他提着食盒马上就要走到赵君文的房间时，赵君文开口叫住了他，他没有回过头，赵君文也缄默无声。
就在他忍不住回头的时候，赵君文低沉的声音先一步从他身后传来，“在桥上…是我唐突了卫公子……对不起。”
他一怔，赵君文不提，他都没想到这件事，不过是抱一下而已，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毕竟他在踏入王府的时候什么心理准备都想好了。
“世子客气了，臣…我没觉得唐突。”
“那你为什么走那么快。”
“………”
他刚刚在门前滑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干脆就拎着食盒想着先回去摆好点心，赵君文一直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他特意放慢脚步，赵君文也不走到他前面，后来他想着公主的事情，就无心注意赵君文了，走得也有些快。
没想到赵君文以为他是因为桥上抱他的事情生气了，他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感觉说什么都有些不对劲。
赵君文严肃认真的看着他，很认真的跟他道歉，他听着一愣一愣的，这样养尊处优的世子竟然还会跟人道歉，他听着都感觉受不住。
他都能想到刚刚一直跟在后面的赵君文是纠结踌躇的样子，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大的男人垂着头跟他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他心里不知涌起了什么情绪，复杂且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绪。
“世子，点心凉了就不好吃了。”他无可奈何的说道。
赵君文听到他这句话，赶紧顺着台阶下来，“对，走吧，赶紧回去吃。”
赵君文不再走在他后面，也不走在他前面，拎过他手里的食盒，兴高采烈的走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