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烟火大会
这权力的斗争漩涡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能看透眼前的人是否戴了虚假的面具，要是往细了想，说不准赵君文好男色这种事情都会是假的，或许是他抛出来迷惑外人眼睛的迷雾弹。
如果赵君文是他猜想里的那样，那他对自己到来的接纳，恐怕是对公主的将计就计，他以后拿到手里的情报或许都会是假的，又或许只给他看到赵君文想给他看到的。
他越想越细思极恐，嘴里的美味佳肴也变得味如嚼蜡，赵君文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放下碗筷，“卫公子想要去外面走走吗？”
“嗯。”他放下碗筷，拿起一旁的帕子轻轻的擦拭了一下嘴角，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由公主请来的姑姑手把手教的，宫里的姑姑自然是礼数周全，她教导的认真，他也学得认真。
赵君文最不喜没有礼仪规矩的粗莽之人，他身边能近身伺候的奴婢都是懂规矩知分寸的聪明人，粗莽不知礼数的奴婢只能在外院做些粗使杂役的活。
他之前打听赵君文的事情时就有耳闻，赵君文的母亲，也是一个重规矩的人，王妃在未出阁前都是养在宫里的熹慈太后身边，虽不是公主，但衣食住行，规矩礼仪无不是按公主的标准来的。
王妃本家的父亲也是有功之臣，膝下只有王妃这一个女儿，视若珍宝，虽说王妃年幼时便被送入宫中抚养，不曾与父母有过多的相处，但她的婚事，二老也是操尽了心力，最后才同太后达成一致，定了当时刚刚被赐封为德亲王的赵世荣。
“卫公子喜欢吃糖葫芦吗？”
赵君文突然出声把他从思绪中拉回现实，赵君文和他并肩走在长街上，他顺着赵君文目光的方向看去，是一个扛着插满糖葫芦的冰糖葫芦棍的老人。
“没吃过，不知道好不好吃。”他看着那些晶莹剔透的红果子，上面还洒了些白芝麻，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那走，我给你买一根。”赵君文拉着他的手走向卖糖葫芦的老人，赵君文仔细的看了看草棍上的冰糖葫芦，最后挑了个最红最大的，“就要这个了。”
他接过赵君文递给他的糖葫芦，金黄色的糖浆裹在红果子上，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晶莹剔透，在寒凉的冬末里它的色彩是那么的温暖美好。
付完钱的赵君文转过头看见他一直盯着手里的糖葫芦看却不吃，就一直敦促他咬一口试试。
他咬了一口，外面裹着的糖浆很黏，里面的果子很酸，酸到他五官都皱到了一起，再嚼几下，就没了果子的酸味，但是糖浆却死死的黏在牙齿上，不管舌头怎么搅弄，那块糖就是黏在牙齿上不下来。
赵君文看到他被酸到的表情竟爽朗大笑起来，“很酸是吧？多吃几颗就不会觉得酸了。”
赵君文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像是陷入了某个回忆里。
“我以前小的时候跟着母亲坐车出门，我透过车窗看见了红彤彤的糖葫芦，我想吃，可我母亲不准，她说这些东西不干不净的，都是些贱民吃的东西。”
赵君文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因为晚上烟火大会的关系，不过才刚过晌午就已经是人潮涌动，每个人都在欢喜的布置着喜庆的氛围。
“我当时还是不死心，就是想吃一口，可没有我母亲的准许，我出不了家门，不过我最后还是吃到了，你猜我是怎么吃到的。”
“我猜不出。”
“是公主。”赵君文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眼角带笑的看了他一眼，他拿着糖葫芦的手一滞，嘴里的那颗糖葫芦嚼到一半就突然停滞。
“那个时候我还可以叫她一声表妹，她那天跟着宫里来的姑姑，奉太后懿旨来探望我母亲，我躲在后院的门边偷看前院的热闹，一点都没察觉到她走到我身后，她还故意吓我一跳，得逞后还大笑我胆子小。”
“我之前跟着母亲去过宫里，见过好几个公主，她们都安静矜持，宫里礼数森严，出生在那儿的女孩从小就被规矩束缚，不会做出任何有违礼数的事情。”
“她那时跟我说她是公主，我不相信，你说哪里会有公主像她那样，毛毛躁躁的。”
人越来越多，他被人流冲撞了两下，下意识的握紧了赵君文的手，赵君文拉着他的手把他拉到身边来，人潮拥挤，他被挤到赵君文的怀中，他甚至能听到赵君文心脏有力跳动着的声音。
等走到人较少的地方时，赵君文又主动与他松开了距离。
“等她笑完之后，她跟我说她想吃糖葫芦，她说她来的路上就看到了，但是姑姑不让她吃，她偷拿了姑姑荷包里的钱，问我吃过没有，我跟她说母亲不让，她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啧啧啧了好几声。”
“后来她就偷偷带着我找了院内一个隐蔽的小狗洞，钻狗洞出去了外面，她明明比我还要小几岁，还装老成带我上街，我们兜兜转转了好几圈才找到卖糖葫芦的贩子，买了两串糖葫芦，她带着我蹲在胡同口旁边把糖葫芦吃了。”
“一开始很酸，不过吃了几颗就不酸了，后面我们吃完回去，刚走到王府门口就被母亲和姑姑抓住了，我被狠狠的训了一顿，还被打了几下手心，和她一起来的姑姑寻她寻的脸色苍白，就差没一口气过去了。”
赵君文牵着他走上了一座桥，桥下是宽阔的河道，淡绿的河水被风吹起一层层涟漪，有些斜下的夕阳被云层遮挡，橘色的光辉照映在整片天空。
他把手放在栏杆上，赵君文不知什么时候买了两副面具，他刚才一直留心着听他讲话，都没注意到他买了面具。
赵君文拿出其中一个面具，他正准备接过，未曾想赵君文先一步把面具戴到他脸上，他停滞在空中的手最终选择放下。
“后来我第二次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是名扬天下，尊贵无比的昭明公主了，我也就只能是在宫宴时远远的看她一眼，她早就不是当初我见过的那个毛毛躁躁的小公主了，她或许早就不记得我这个表兄了。”
赵君文戴上面具，看着夕阳彻底落下，天上只剩下夕阳最后的余晖。
宫里的皇子公主那么多，能称得上是表兄妹的世子郡主更是多的记不过来，十几年的光阴，谁又能说得清谁是谁呢。
他只能说了句苍白无力的话安慰他，“说不定…公主记得呢？”
赵君文听到这话，很愉悦的闷笑了几声，“那就承卫公子吉言了。”
走下桥，沿着河边已经有很多摊贩开始摆买烟花和花灯，各式各样的花灯摆在桌上，一条长长的河边，摆满了这样的摊贩，随着天色渐渐变暗，摊贩都纷纷点亮自己摊位的灯笼，五光十色，甚是好看。
这样的场景不禁让他想起了儿时在高高的土坡上看的那场盛宴。
那时的他只对这样的盛宴感到向往，却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能够身处其中，赵君文牵着他的手游走于河边，他透过面具的眼睛游览着每个摊位上的花灯和不知道怎么玩却很好看的小东西。
人越来越多，戴着帷帽的少女们两两结伴，互相嬉闹，孩子们也在互相追逐，手里拿着不断绽放的小烟火，摊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漆黑的河水倒映着两岸上的灯火。
少女们结伴买了花灯，把写了心愿的纸条放进花灯里，小心翼翼的将花灯放置在水面上，一盏两盏，越来越多的花灯飘浮在水面上，他还来不及多看几眼河里的百花摇曳，天上一声巨响，他下意识抬头，只见璀璨多彩的烟火绽放在黑夜之中。
一声接着一声，天上的花似是开不尽那般，人们的惊叹声此起彼伏，他听见赵君文同他说了些什么，可是烟花声音太大了，他听不清赵君文说了什么。
他回过头稍微踮起脚尖，离赵君文近点，“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赵君文微微欠身靠近他，他看见那张滑稽的丑旦面具靠近自己，他看清面具后的那双眼睛，风光霁月，像是一潭湖水，恍然之间便跌进了湖水里。
“我们卖盏灯去放吧，现在放花灯等下再去放孔明灯。”
赵君文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到他耳中，他想了想回了个，“好。”
赵君文买了两盏花灯，很特别的样式，但是他没什么见识，看不出来那是什么花。
摊子旁有两张桌子是供人写心愿的，他拿起浸在墨汁里的笔，思索了一会儿才下笔写下了——愿公主千岁。
他轻轻甩了几下纸条，确认墨水干涸才将纸条小心卷起，另一边的赵君文早就写完，站在一边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