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谁献督亢图 - 胜国录 - 树小房新画不古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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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谁献督亢图

沈心扬回到沂州以后,表面上是十分落寞的神情,实际则是遵照皇帝的计划,将城中各处街巷逐渐改造成便于巷战的堡垒,百姓能够疏散的也已经着手在疏散,驻军配合镇南军行动,自然也有报告送到纪柏棠那里。

“看样子就要到决战的时候了。”纪柏棠对英和说道:“让他准备动手吧。”

这提到的,自然就是蒋翀了。蒋翀跟踪叶奇瑜一行,在确定了他们是要去往沂州以后,留下星罗的人手继续监视,自己则抄小路,先叶奇瑜一步到了沂州城内。一到便拿着章充给他的书函,直奔纪柏棠的府邸。表明身份以后,纪柏棠立刻就派人向行宫之中的英和递了消息。三人在他府邸之中秘密商议了一夜,决定就由蒋翀去追查金吾卫的下落,城内的事情,交由纪柏棠与英和,如果需要调动人手,而又不愿暴露行踪的话,星罗正可以担当此任,彼此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倒也合作无间,而且很有成果。

据蒋翀查探下来,金吾卫乃是去追查各地战败的原因,这就意味着在那些已经落入靖北手中的城池之中,必然还有可与之联络的内应。这一番追查已经颇有成果,发现的确是有人将各地的城防兵略图送到了易君瑾的手上,而且也基本确定,这出卖军情的人出自后方重镇,如果不是在沂州,便是在金陵。

这倒让纪柏棠有些疑惑了,沂州城中能够接触到如此多军政机密的,只有皇帝和内阁,兵部的尚书和侍郎都是秉承内阁的钧令行事,许多调度,事先都不可能知道,却想不出会是谁将这些消息送给了易君瑾。至于金陵,作为战略后方,的确已经成为了指挥中枢,也存有各地的城防兵略,这么看来,这个奸细出在金陵的可能更大,只不过如今他在沂州,周围只有蒋翀一人是金陵来客,对于金陵的情形,他实在不甚熟悉。

“何不问一问这蒋翀?”英和如此建议道。

“你我与此人只是初见,眼下虽然还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但交浅言深,似乎不智。”纪柏棠心中还是有些担忧。他对蒋翀的了解不深,只知道他是蒋焕的子侄,章充在信中说此人在蒋家郁郁不得志,因为自幼饱尝人情冷暖,所以少年老成,而且工于心计,尤为渴望能够建立属于自己的一番功业,再也不必过寄人篱下,看旁人眼神行事的日子。章充看人,自然有他的一套心法,纪柏棠与蒋翀接触下来,发现此人行事的确很有章法,的确不是碌碌无为之辈,要说工于心计,也当得其这四字的评语。只不过,工于心计的人,除了自己以外,无一不可算计,到底是敌是友,否真的能够信任此人,纪柏棠的心中仍旧犹豫未决。

英和自然明白纪柏棠的担忧,于是觉得不如借此机会试试蒋翀:“写封信总也不费什么功夫,不妨先问问他,之后再向章充求证,蒋翀到底可不可信,这一下不也就试出来了么?”

章充也未必不会受人蒙蔽,不过这个办法聊胜于无,于是纪柏棠也就不在坚持了。他一直也有一份担忧,自己虽然不曾出卖消息给易君瑾,但与冯聿林之间的来往却是确有其事,金吾卫沿途查访下去,新城和帝都想必也是会去的,到时难免不会搜到他与冯聿林往来的痕迹,届时底蕴揭破,如果不能有所应对,就只有束手待毙了。于是仍旧是在纪柏棠的府邸之中,摆杯设宴,主客一共也只有他们三人而已。

蒋翀已经将沂州内外的局势,包括意生寺一战的始末都了解清楚了,这自然是星罗的功劳,这股隐于草莽的势力,当真有许多意想不到的用处,蒋焕觉得自己愈加离不开星罗的帮助了。也正是这让他深为满意的一点,引得他心中警觉万分,他是不会愿意成为星罗的傀儡的,但如今却一步一步渐渐落入星罗的掌控之中,至少许多事,如果不是因为有星罗的人手在,办起来就不会如此顺手,反而要多出许多麻烦。

于是蒋翀心里渐渐有了一个更为深邃的想法,如今觉得星罗应当提防,自然是因为在这群可怕的杀手背后,还有那个身份神秘的堂主的缘故,如果能够除掉此人,让自己成为星罗的主人,届时再调动起这支力量,就再也不必有什么顾忌了。不过事有缓急,这件事当然不妨慢慢来做,眼下要紧的还是沂州。在蒋翀看来,纪柏棠手中没有兵权,就是一大致命的弱点,尽管他已经笼络驻军作为弥补的措施,但是效果有限,真到了紧要关头,驻军这帮废物,只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冯聿林原本是纪柏棠一手提拔的,如今反客为主,对于两人之间的合作能有多大的效果,蒋翀的心中一直都很有疑问。

在完成了对金吾卫的这一番查访以后,蒋翀更加确信,他之前所下的一步棋,很有必要,如今也到了昔年种柳该收获的时候了。也许那个人,才是自己真正可与之合作的对象。而当初以为不过聊备一格的那步棋,现在却正好可以作为结交和取信于人的见面礼了。

只是蒋翀心中多少还有一些顾虑,这个时候与那人见面的时机或许还不算成熟。正在蒋翀思虑接下来该如何着手进行下一步计划的时候,接到了纪柏棠的邀请。他的确如章充所言,是工于心计的人,明明已经在谋求他途,却还不忘继续敷衍纪柏棠,因而重赏了前来传讯的仆从,表示一定准时到纪柏棠的府邸赴宴。

把杯共饮,却是各怀鬼胎,纪柏棠存心试探,因而有意无意问了许多有关金陵的情况,特别是军政机密。蒋焕心底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表面却装作被蒙在鼓里,知无不言,因为这些事迟早都不是秘密,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纪柏棠想必还以为自己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复,蒋翀只是暗自发笑而已。

之后蒋翀得到星罗的讯息,那一行从金陵而来的神秘人马,行到沂州附近,便转向去往了一个小码头,接着买舟渡海,星罗的人向码头的船家打听,发现这批人是去往不远的一处群岛,那条海路走的人不多,海道追踪不比路上,很难隐匿踪迹,隔得远了又容易丢失目标。于是星罗的人决定暂时不要继续跟踪下去了,而是回到沂州来向蒋翀传讯。

远道而来,却又不入沂州城,这一点倒是让蒋翀也有些费解,念兹在兹,成了心中的一块顽石,挥之不去,就更加要查个清楚不可了。也是说不上缘由的灵机一动,蒋翀猜想这一行人也许和那个人有着某种联系,反正迟早要见他一面,倒不如就在这个时候吧这两件事情一并办出个结果来。于是连夜动笔,写了一封信,也亏得他当断则断,因为只要再耽搁一两天的功夫,他想要见的人,可就不在沂州了。

沂州城外,靖北军营之中,云甲骑军已经准备停当,随时都能开拔,伍元书便也来到易君瑾的帐中复命,进到军帐,却发现易君瑾正在看一封信。

“少帅,都已经准备好了。”

易君瑾见伍元书进来,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他:“倒是没有想到,这沂州城里还有这这么多老朋友。”

一同递过来的还有信封,伍元书注意到上面特殊的印记,不禁问道:“是他?”

易君瑾点了点头。

这还是在靖北军入主帝都以后的事了,当时的各方势力围绕帝都纠缠不休,易君瑾虽然利用冯聿林的反叛,暂且夺取了帝都,但各方都还保有一战之力,帝都归属尚不明朗。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易君瑾却收到了一封神秘的来信,信封之上画了一个狼首,獠牙锋利,内里的书函写着:久闻阁下之名,一直无缘结交,心实憾之。今君已取帝都,王业气象初露端倪,特备薄礼,聊以为贺。落款只写着,名且不具,相见有时。随信所附上的是一份城防兵略图,虽然不是险要关隘,但内容记载的十分详尽,而且在日后靖北攻取此城时,也的确从中获益良多。当时易君瑾也也一直很好奇会是谁送来这样的情报,之后几番查访无果,就也不去管他了,倒是这神秘的信件一直没有停止过,靖北沿途攻城略地,这人在其中也的确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随着时间推移,易君瑾渐渐能够确定,此人能够掌握如此多的机密,必是身处于中枢之中,但是依旧想不起是否有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故交。之后反而是伍元书无意中的一句话,提醒了易君瑾,也许未必是少帅的故人,只是个别有用心之人而已。于是索性断了查访送信人身份的念头,而是静静等待他主动找上门来的一天。却没有想到,在这沂州城下,这人终于要现身了。

伍元书看完手上的信函问道:“这人信上说明天要登门拜访,我们等他一天?”

“当然了,帮过我们这么大的忙,无论如何总该见见他的庐山真面目。再说以战马的速度,延误一两天出发,也还不碍事。”

“好,我这就去准备。”

伍元书也不止一次的想过,掌握如此多机密的会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在帝都时见过许多政要,但是脑海中却怎么也找不出一个符合条件的人来,这次这个人终于要主动现身,这迎接的差使,他便当仁不让地包办了。

等到了约定的见面时间,现身的却只是一个少年人,单枪匹马,还带着些书生气。伍元书有些不敢相信,这样年纪轻轻的少年,竟然能够接触到如此多的军政机密,如果不是他的背后另有高人的话,就是他的手段确实高人一等了。不过伍元书没有急于说话,只是在前带路,同这少年一起通过一条隐蔽的路径,避开了军中大多数人的视线,径直到了易君瑾的帅帐之中。

彼此都是第一次见面,自然都在打量着对方。蒋翀是要看看这摇撼了帝国江山的易君瑾,是否真的是个三头六臂的绝世人物,易君瑾则是和伍元书一样,这样的少年,何以会掌握那么多的机密。

“在下易君瑾,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鄙人,蒋翀。”

这个名字多少为易君瑾解答了一些心中的疑惑,来自金陵,又是蒋氏子弟,对此人的身份,他有些把握了。于是问道:“不知道阁下与蒋少东是什么关系?”

易君瑾与蒋焕昔日也是骁骑军中的同僚,对于蒋焕在兴平改元以后的际遇,他自然有一个约略的了解。这少年如果是蒋家的子弟,当然是有可能接触到这些机密的,只是不知道他递送消息,是出于蒋焕的授意,还是这少年自己的决定。

“那是鄙人的叔父。易少帅不必试探了,自始至终与阁下往来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我叔父并不知情,更谈不到参与。”

易君瑾心说这少年的思绪还算敏锐,几乎立刻就猜中了他的想法,因而也改变的了态度:“一路征战,要多谢尊驾提供的城防兵略图,免去我军不少伤亡,我代三军将士,在此谢过。”说着便引蒋翀在一旁落座。

“以往的情报,算是小小意思,正如我初次投书是所写,略备薄礼,聊以为贺而已。不过相信少帅此刻不会再对在下的诚意有所怀疑了。”

“有话但讲无妨。”

“好,明人不说暗话,在下这次来,便是想与少帅结盟。”

蒋翀话说的很清楚,他不是来投靠易君瑾,而是来做他的盟友。

“哦?阁下倒还是第一个这样和我说话的人。”

蒋翀满不在乎的一笑:“靖北军威名赫赫,新近更是击败了镇南王的掌上明珠,威风得很啊。”

易君瑾却道:“刚才是蒋公子要开门见山的,怎么倒又同我扯这些不相干的话。”

“好。不瞒少帅,当初那份情报,我送了可不止你一家。当时群雄逐鹿,在下虽然自问眼光不算太差,却也不敢说能够慧眼识珠,靖北军今日的成就,在下有一点微末的功劳,大功却仍是靖北三军将士的。”

“想来你给天策和玄策两军都送去了一份。”

“不错。只不过冯聿林这个人的想法与我不同,刘文静则是一心忠于朝廷,拿着我给他的兵略图重新布置城防去了。”

“阁下识人的眼光的确还有待历练,刘文静不是轻易会反叛的人。”

“这话,现在也不必说了。原本我倒是更属意冯聿林的,只是他和蛮族往来,我所不齿。”

易君瑾听到这里,双眼的精光一聚,之前他虽然对冯聿林的种种行动有所怀疑,但蒋翀的话,却是他第一次接触到的切实证据。

看到他的态度,蒋翀忽然明白了,冯聿林的许多布置隐藏至深,瞒过了许多人,甚至连易君瑾都不甚了了,看来的确是天助我也,再有此作为献礼,两人之间的合作应该不愁不能成功了。

“晓月初上,若有窖藏的美酒,还请少帅不要吝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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