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难知如阴阳 - 胜国录 - 树小房新画不古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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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难知如阴阳

单枪匹马的易君瑾行到镇南军营前,风度未改,不曾披甲的长袍迎风而舞,好不恣意。对于这位名扬天下的靖北少帅,镇南军中不少将士都是初见,此刻尽管戒备森严,无不引弓待发,但见他这般夺人的神采,也都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不住地向前探身想要看个究竟。

“诶,这人可长得真像在帝都时见到的那个骁骑统领,常来王府做客的,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卫…?”

“卫璧。”他身旁另一人的记性看来很好。

“对,是叫卫璧。”

“哪里是像,这人根本就是卫璧。你还不知道,当初的卫璧就是此人乔装改扮的。”

“什么?”那军士仿佛不信似的。

“不然郡主还会气成这个样子,这才非要和这姓易的分出个高下不可。”

“哦。”那军士恍然大悟一般。“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郡主特地吩咐,让我们把前两天抓来的靖北头目看押仔细了,不许有半点闪失。”这几名军士一直都负责在营中看押人犯,所以对沈心扬约战易君瑾的始末不甚了了。

众人的目光都被马上的易君瑾所吸引,风姿卓越,当真不凡。不禁有人赞叹:“当初看他和郡主站在一块儿的架势,还真有点珠联璧合的意思,都以为咱们该多一位郡马爷了。想不到啊,想不到。”

这几人的低语,被他们身边的一名百夫长听到了,此刻厉声喝道:“嘴都老实点。回头关你个十天半个月的禁闭,才叫真正的想不到!”

此言一出,这几名军士心中知道厉害,自然就不敢再多说了,唯独那年纪最小的军士,孩童的心性未脱,趁那百夫长转过身略有分神的空当,犹自向他吐了吐舌头,显然是心中还有不服的表示。

沈心扬当然听不到这些,她早早就在营门前等着易君瑾了。在伍元书面前犹如铜墙铁壁一般的镇南营垒,如今门户洞开,只为了迎接靖北少帅一人而已。

面前刀枪如林,人如虎狼,易君瑾却神色如常,轻轻一夹座下良驹的马腹,正准备策马进到营中,只听得呼啸声破空而来,一支利箭眨眼之间就已经钉在了他马前一步之遥的地方。接着别听到了沈心扬的声音,只是冷冷的两个字:下马。

“好一个下马威。”易君瑾心说。不过仍旧泰然地按住了马头,故作悠闲地翻身下马道:“郡主当真是不念旧情,竟是这样欢迎老朋友的。”一边说着,一边向镇南营中走去,全然将戒备森严的镇南将士视若无物了。

见到沈心扬时,易君瑾率先说道:“郡主别来无恙。”倒是一句俗套的问候,而且有些明知故问。

沈心扬的脸色自然是不会好看的,说话也很不客气:“见到你,还谈什么有恙无恙。”

易君瑾仿佛毫不在乎地一笑:“郡主这样说,倒像手握人质,陈兵以待的人,是在下了。”

“尊驾如今半壁江山在我,十万虎狼之师在侧,又有谁敢不做作了准备,就与尊驾见面。”

易君瑾眼中精光忽而集聚,神情全然不同了:“郡主是个爽快人,何不开门见山。我的几位兄弟,郡主放是不放,或是有什么条件,不妨明白相告。两军阵前,时间就是将士们的性命。”

这话当然不错,两军对垒,战场的形势瞬息万变,对峙的每一秒都有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只是这争分夺秒,也要看形势而定。如今的沂州城,除了镇南军之外,已经没有其他力量会威胁到靖北军。相反,靖北军是否已经倾巢而出,沈心扬心中也还不能确定,怎么反倒是易君瑾急于求战?一时间,沈心扬也无暇去细想,只答复道:“这件事好办的很,只要你能胜了我,一干人等来去自便,若是胜不得。我军中的囚车宽敞得很,亦早就为你留好位置了。”果然还是要单打独斗。

对于沈心扬的回答,易君瑾仿佛意料之中:“好。就请郡主赐教吧。”

两人来到校场之中,这也正是日前伍元书和镇南校尉对阵的地方。易君瑾脱去长袍,内里一身劲装,显得身材愈加挺拔。

沈心扬出言问道:“你用什么兵器?”

“先前我军败阵,用的是什么兵器?”易君瑾言下之意,是要报此一箭之仇。

沈心扬也不愿欺他:“他并未败阵,而是自己不愿意继续打下去。至于兵器,用的是齐眉棍。”

“那好,我也还是选齐眉棍。”

于是沈心扬命人拿了一条和伍元书先前所用的一样的黄铜齐眉棍给易君瑾。易君瑾拿在手中,先是掂量了一下,接着言道:“不错,不错。重心和分量都恰到好处,用料也好。这军需官,未曾贪公自肥,尽职得很,值得郡主给他一道嘉奖状。”

沈心扬只在一旁整理自己的兵器,没有理他。沈心扬的武艺自幼在父兄教导之下,造诣颇深。前日里看伍元书和校尉对阵,今天易君瑾又选了齐眉棍,沈心扬自然而然地想到伍元书想必就是师承自易君瑾。镇南军中日常所用的蛮刀,对上这齐眉棍,优势并不明显,沈心扬此番自然弃置不用了,最后决定针锋相对,选了和易君瑾一样的兵器。

同样的两条齐眉棍,用法却各不相同。易君瑾精于枪术,棍术也是脱胎于此,之所以不选长枪,只是不想在比武之中伤了沈心扬的性命,毕竟他也没有单枪匹马就能杀出镇南重围的信心,何况如今他还没有马。沈心扬则不同,西南边陲,奇人异士甚多,更有少林分支,镇南王功在地方,百姓爱戴,少林僧众亦很尊敬王府,所以沈家子弟都曾入山门学艺,算是不剃度的俗家弟子,沈心扬亦是其中之一。她的天资聪颖,人虽顽皮,但对学武仿佛有源自血脉的兴趣,因而刻苦用功,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两人一交手,易君瑾就感觉不多,沈心扬所用的不是习自军营的击技,而是地道的武学。沈心扬用的自然是少林罗汉棍法,这是易君瑾没有想到的,故而只拆了几招,就落于下风了。

在旁观战的镇南将士,自然会将今天的对垒和前几日的相比较。那一日校尉占据着身材和力量的优势,仍旧和伍元书缠斗了许久,最后也只能说是不分胜负。等到沈心扬出马,却发现不过几个回合,就已经将身为对方主帅的易君瑾逼得只能一心防守了,足见郡主的武艺果然非同一般,镇南军士不禁就要喝彩起来。

易君瑾不得不承认,单单论棍术上的修为,自己未必胜得过沈心扬,适才倒是自己大意了,也许选长枪要更好一些,至少场面上不会这么难看。不过他既然敢来赴约,便也想到了这样的情况,易君瑾有一项长处,就是临阵应变的能力强悍,而且对手使用的招式他之要看过,很快便能模仿得神似,因而只要与沈心扬僵持一阵,便渐渐能够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了。

形势果然发生了变化,在场的人都发现,无论是沈心扬还是易君瑾,两人的出招都越来额越相似,两人当然不可能是师出同门,那就只有一个解释,靖北少帅在极短的时间内,学会了郡主所使的棍法。其实这也不算奇怪,罗汉棍在少林之中,只能算是入门弟子修行的基础功法,本就易学,而且真正强悍的乃是棍阵,如今在这单打独斗之时也难于发挥。所以在最初的优势过后,局面又再度陷入僵持。

沈心扬倒是没有想到易君瑾还有此等本事,有样学样,虽然是临阵磨枪,倒也有几分神似,而一旦功法相同,沈心扬在力量上的弱势便逐渐显现出来了,同样一招横扫千军,她和易君瑾一同使出来,威力却大不相同。既是如此,沈心扬也就很快地寻求变阵了。

就在两条齐眉棍再度交击的时候,易君瑾发现棍上传来的力量明显的衰弱了,难道是沈心扬力竭了?他心中不免狐疑,就在他迟疑的一瞬,沈心扬忽然弃棍而走,接着手自腰间一抹,一道寒光乍现,这是她惯用的软鞭,以如今两人的距离,这条软鞭的长度已经足够绕易君瑾的脖子一圈,将他牢牢制住了。

易君瑾心说不好,立刻回势来挡,用齐眉棍护住周身,这样一来自己虽然得救,但手中的铜棍却被沈心扬的软鞭团团围住,再也动弹不得。易君瑾双臂紧绷,也只能暂且保住棍不脱手,沈心扬的这条软鞭韧性极佳,卸去了其上的大部分力量,易君瑾再如何发力,也难让沈心扬脱手,倒是自己的双手反而受制了。

众人眼看沈心扬已经占得上风,只待最后制服易君瑾,沈心扬也很果断,一只手用软鞭困住易君瑾的铜棍,另一只手后发先至,一枚飞镖已经打向易君瑾的面门,她竟不是想要生擒易君瑾,而是置他于死地!

易君瑾见沈心扬手中又是寒光一闪,知道不妙,只觉得冷风扑面,煞气逼人,只得就势向前一滚,躲过了飞镖,接着一双手弃开铜棍,抓住了软鞭,力道灌注,要将沈心扬拉近到自己身侧再做计较。

沈心扬只觉得骤然一股强横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拉扯向前,她原以为适才的飞镖必中无疑,想不到还是让易君瑾躲过了,但这一轮攻击下来,易君瑾的手中已经没了兵刃,只是牢牢抓住自己的软鞭,自己如果不松手,就只能被他拉扯过去,而近战对自己来说不利,于是她当机立断,手一松,任由易君瑾将她手中的软鞭夺了过去。

一轮交锋下来,各自都少了兵器,易君瑾看了一眼手中的软鞭,随后抛还给沈心扬道:“兵器已经试过了,郡主可愿赏光比一比拳脚。”

这是易君瑾狡猾的地方,沈心扬的武艺不弱,再斗兵器,无非又是适才的翻版而已,但毕竟女流,拳脚功夫,硬桥硬马,总是自己能占些便宜。而如果沈心扬不愿迎战,这一阵便也算她输了,也能在镇南军前,挫一挫他们的锐气,所以他的这个提议可说是将自己置于了不败之地。

易君瑾的心思沈心扬当然猜得到,不过她答应得很爽快:“既是要你输得心服口服,想比拳脚,本郡主自当奉陪到底。”沈心扬一边说着一边将易君瑾抛回的软鞭递给身旁的属下,同时自腰间解下一排飞镖,以示自己此刻已经全无兵刃在身。

易君瑾也将脚下的齐眉棍踢到一边,拱了拱手,道:“请。”

整座军营都被沈心扬和易君瑾这场比武搅动起来,原本镇南军的军纪整肃,各司其职,此刻只要不是紧要的岗位的士卒大都在此围观,森严的防备也终于露出了破绽。

两人拆到五十招仍旧是未分胜负,沈心扬觉察出其中的蹊跷,站定了身形说道:“不对,你本可以赢我,却故意在拖延。”

易君瑾笑了笑言道:“知音难觅,也很久没有人可以对拆这么多招了,以前总是小叶陪我,如今我也是寂寞的很呐。”他口中的小叶自然是叶奇瑜了。

沈心扬仿佛突然醒悟了易君瑾的拖延是为了什么,两场比试下来,她已觉得有些疲累,而易君瑾不仅神色如常,甚至还有玩笑和怀念故人的心情,足见根本没有尽全力。

“来人,快去看看前几日抓到的几个靖北匪寇!”沈心扬一声厉喝。

“不错,不错,以后当是我的劲敌。”易君瑾竟全然是赞许的口吻。

就在这时,围观的镇南军士才发觉不对,不仅大营后方起火,外间也隐约能够听到战鼓声,就在众人还在愣神的时候,十余条人影忽然出现在易君瑾的身侧,“少帅,属下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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