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7)
7:
张择北坐在急诊室外,焦躁地等待着,坐在张择北身旁的是同意焦躁的珊瑚的丈夫安大成。安大成低着头,沉默不语。张择北眼圈通红,几次想开口,又都咽了回去,最终鼓起勇气,对安大成说:“姐夫,对不起!”
安大成冷冷地说:“别叫我姐夫,受不起。”
张择北沉默着,握紧了拳头,想说几句道歉的话,知道说了也无法弥除安大成对他的恨意,索性也就没有开口,想到肇事者周庆等人,盘算着如果珊瑚真的出了意外,就算把自己这条命搭上,也不会放过对方。张择北对珊瑚有恨,但也记着珊瑚对他的好。在张择北心里,他可以恨珊瑚,甚至想办法报复,但别人不行,除了他之外,任何人要是伤害了珊瑚,他都会替珊瑚出气。毕竟他们都曾姓张,毕竟他的童年是和珊瑚一起度过的。
张择北恨恨地说:“这帮混蛋!”
安大成说:“如果珊瑚出了什么事儿,我饶不了你。”
急诊室的门从里面打开,大夫从屋里出来,张择北和安大成急忙迎了上去,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怎么样?”
女医生推了推眼镜,问:“你们都是患者的什么人?”
安大成说:“我是他爱人。”
女医生拿着纸板,递给安大成,说:“产妇有生命危险,这是手术同意书,看一看,没问题就签字。”
安大成惊愕地问:“危险?什么危险?”
女医生说:“产妇子宫大出血,必须马上停止妊娠,孩子是肯定保不住了,如果不手术,大人也有危险。”
听了大夫的话,安大成便怔住了,怔怔地站在当地,不知该做什么,该说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
张择北说:“大夫,就不能想想办法?我姐好不容易才要上孩子,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女医生说:“我们也想保住孩子,可产妇子宫受外力打击,出血严重,多耽误一会儿,患者就多一分危险。”
安大成反应过来,紧握着医生的手,说:“大夫,我求你,想想办法,花多少钱都行,我想要这个孩子,你不知道我们家盼这个孩子,盼了多久了,……”大成想了想,又给医生跪了下来,说:“大夫,我求你了,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啊?”
女医生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孩子是肯定保不住了,要想保住大人,就赶紧签字。”
大成跪在地上,抱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继续哀求着:“大夫,我求你了,想想办法,保住孩子啊。”
张择北想了想,对女医生说:“我是患者的弟弟,我能签嘛?”
医生摇了摇头,说:“最好是丈夫签。”
张择北从医生手里拿过纸板,趴在地上,将纸板放在大成身前,说:“姐夫,大夫说孩子是肯定保不住了,那咱就得保大人,先把字签了,让大夫赶紧手术。”
张择北说着话,将笔递到大成的手里,大成看着纸板上夹着的“手术告知书”,抹了抹眼泪,身体不停地抖着。
张择北说:“姐夫,你要是还想跟我姐过日子,就赶紧把字签了。”
大成看了张择北一眼,在“手术告知书”上签字,手和身体都不住地颤抖,张择北握住大成的手,大成才勉强签了自己的名字。张择北随后将纸板递给女医生,女医生拿着纸板转身离去。
本是躬身在地上的大成,彻底躺倒,蜷缩在地上不住地抽泣。张择北上前安慰,说:“姐夫,赶紧起来,这么多人呢,看着不好。”大成在张择北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张择北说:“孩子肯定保不住了,我姐,……”张择北话未说完,大成就挥手狠狠地抽了张择北一记耳光,随后又一脚将张择北踹倒。
安大成冲着张择北怒吼着:“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珊瑚经过手术,麻药的药性过了,缓缓地醒了过来,醒来的时候,大成坐在身旁,怔怔地望着珊瑚,眼睛里既没有爱意,也没有生气,像是被抽去灵魂的躯壳,珊瑚叫了几声,大成才反应过来。
珊瑚问:“孩子没了?”
大成点了点头:“医生说不做手术,你也很危险。”
珊瑚躺在床上,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流淌。大成想安慰,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不住地叹气。
珊瑚问:“这是我第四次流产了,你觉得我还能当上妈妈嘛?”
大成想了想,说:“我得问问医生,看医生怎么说吧。”其实大成是在骗珊瑚,他已经问过医生了,只是不想让珊瑚徒增烦恼,所以便说了谎。珊瑚怕张建国知道自己流产的事,也跟着担心和伤心,特意嘱咐大成,不要将事情告诉张建国,可张建国还是来了,并说是张择北告诉他的。张建国坐在女儿的床前,除了安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得知珊瑚是为了帮张择北,才导致流产的,张建国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向外走了两步,险些摔倒,幸亏大成及时扶住。
珊瑚在医院住院,生母蒋婉秋和养父陈继先也都来到了医院。蒋婉秋关心珊瑚的身体,陈继先则问珊瑚:“报警了吗?”
珊瑚点了点头,说:“已经报了,警察来做过笔录了,让我等消息。”
陈继先说:“你放心,我一定饶不了他们,敢碰我的女儿,我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珊瑚的养父陈继先一直对珊瑚很好,视如己出。陈继先在大学教书,现在已经是北京一所大学政法系的教授。蒋雨秋在去年办理了退休,知道珊瑚是因为张择北才流产的,想要去找张建国算账,也被珊瑚拦住。陈继先和蒋雨秋离开后,陈继先的学生,在北京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的秦放来到医院,详细询问珊瑚被打的事情。秦放是陈继先最满意的学生,在念研究生的时候认识了珊瑚,一直很喜欢珊瑚,还追求过珊瑚,可那时珊瑚已经有了男友安大成,知道珊瑚已经有了男友,秦放仍不放弃,依旧希望能够获得珊瑚的青睐。珊瑚感觉到秦放在追求自己后,打电话给秦放,明确地拒绝了秦放。秦放至今仍想不明白珊瑚为何会拒绝他,秦放自觉自己无论哪方面都比安大成强。虽然被珊瑚拒绝,但秦放仍旧不死心,虽然他也已经娶妻生子,但对珊瑚的爱慕,依旧未变。
了解完情况的秦放对珊瑚说:“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不把他们都送进监狱,我这法律也白学了。老师在北京当律师的学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要是不能替你讨回公道,我那帮学弟学妹都不能放过我。”
张择北在住院处门口徘徊许久,始终没有勇气进入住院楼。还在住院楼门口遇见了蒋雨秋,蒋雨秋先是瞪视着张择北,随后上前便给了张择北一记耳光,并数落着:“你混蛋也就算了,怎么还把你姐拉下水?你知不知道你姐这次多危险?你已经无药可救了,自己要是知道好歹,就别往你姐身前凑。”
张择北默默地忍受着蒋雨秋的数落,思忖着该管蒋雨秋叫什么?叫阿姨不合适,叫妈也不合适,半晌之后,才犹豫着说:“那个,……”
蒋雨秋打断张择北的话,说:“我知道我没养过你,没资格当你妈。但就算当长辈的求你,你要是还有良心,就离我们家珊瑚远点。”
张择北不知该说什么,低着头,沉默不语。
蒋雨秋接着说:“算是我求你,离珊瑚远点,离我们家远点。”蒋雨秋还要说什么,被一旁的陈继先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