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咱来世再见吧!
第39章
余凤和黄福堂都手持木棍往杏树林里赶来了,阮春娟和黄福堂也手持叉子和铁锨,在黄福超家后的麦场上打在一起。黄冷见事情闹大了,虽然和爹娘常闹矛盾,但关键时候还是爹娘亲,他也拿起一把抓勾直奔而来。黄福战对黄福堂,阮春娟对余凤,黄萍对黄灵,真是兵对兵,将对将,好一场恶仗,两家正不分胜负。黄冷的加进来,使战争有了结局,他一抓勾打中了余凤的头部,余凤顿时躺在血泊之中。鲜血汩汩地从余凤头部流了出来。黄福堂扔下武器,蹲下来把余凤抱在怀里,惊恐地叫着妻子的名字:“余凤,余凤,余凤!”余凤禁闭双眼昏迷过去了。黄福堂全家都走了。空麦场上仅留黄福堂全家在哭哭滴滴。单爱英在墙里面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急忙拉来一辆地板车,帮着黄福堂地把余凤抬到车上。黄福堂疯了似地拉着往镇医院赶去。他把妻子安置在医院里,由医生们抢救着,黄福堂又马不停蹄地跑往镇派出所报案。
当夜十点左右,一辆警车停靠在黄福战家门口,黄福战被押进警车里。黄福战仗着小舅子阮世虎在人大。便向派出所人员骂骂咧咧的不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的上了警车说:“我去了,看你们能怎么样,该怎么把我送来得把我送来。”
警车开进派出所大院,黄福战一下车,李所长一眼就认出黄福战了,几年前他和曾和黄槐打过架闹到派出所,是他亲手处理的。他还记得黄福战的小舅子在县人大开车。但这次黄福堂来告他把人打伤了,让他包工养伤总是合情合理的罢,否则从黄福堂那里也实在说不过去啊!只要他愿意出点医疗费把对方的病治好就完事。李所长这样考虑着,便给闫书记做了电话请示。闫书记同意这样处理,不必要报局里。
黄福战被带进了一间空荡荡的单间里。这屋里仅有一桌一椅,黄福战毫不客气地坐在椅子上,仍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态。一位民警递给他一支烟,他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叼在嘴上,那民警急忙又给他点上,然后出去了。过了大约十分钟,一位女警进来说:“黄福战,我们所长说,只要你同意给黄福堂老婆出钱看病,就不再追究你任何责任了,只要在这上面签个字,就可以回去了。”女民警说着把一张纸单放在桌子上。
黄福战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纸单,上面写着:“余凤医疗费押金500元。”
“我不同意。”黄福战拍了一下桌子狠狠地说。
“所长说不同意就不让你走,还要把你交给局里去。”
“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我要到县局告你们。”
“哦,你这不是懂法吗?为什么不知道打伤人违法。”女民警说着把门锁上走了,远去的脚步渐渐消失在长长的走廊里。
“让我出去!”黄福战摇晃着门喊道。
“签字啊!签了就可以走了。”女民警返回来冷漠地说道。
黄福战无奈地又坐在椅子上,一想到500元钱就心疼,还是不签字。
“好好考虑吧!考虑好签了字就叫我,我就在对门屋里。”女民警在对面的屋里关上了门。
零点的钟声敲响了,黄福战又渴又饿,再也熬不下去了,只好签字。女民警把他送到派出所大院外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黄福战怕派出所再来找他,干脆躲了出去。家里除了阮春娟和黄萍外,牛屋里还住着耳朵聋得黄银夏老人。中午十二点钟,派出所的警车又停在了黄福战的门口。两位民警下来车进了黄福战的院子,要求阮春娟赶快把医疗费给余凤交上去。并下了最后通牒,必须下午三点把钱交上去,否则还要抓人。两位民警走后,黄萍坐在地上又哭又闹,嫌父亲同意付医疗费了。
“小萍,乖儿你上学去吧!这事娘能处理好!听话乖儿,啊!”阮春娟异常温和地对女儿说。其实她的心早已陷入悲哀和绝望之中,她厌倦了这个世界。
黄萍擦干眼泪,背上书包,骑上自行车往县城学校走去。她哪里知道母亲内心的悲哀和无助呢!阮春娟见女儿已走远。她从西窗棂下把一瓶“3911”牌剧毒农药拿了出来,拧开瓶盖一饮而尽。
支持人活下去的不只是食物和水分,重要的是精神支柱。四十五岁的阮春娟完全没有任何精神支柱活下去了,辛辛苦苦养儿娶儿媳妇却成了冤家对头;邻居没有一家对味的。眼前派出所逼着要钱,丈夫却逃避责任无情地躲了出去,自己一时去哪里搞那么多钱去。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不如到另一个世界清静。
阮春娟平静地放下空药瓶,她突然想起远在新疆当兵的大儿黄兵和三儿黄乾。她伤感地流下泪来,我的儿!咱母子只能到那个世界见面了!在阳间的最后一面也没得见了。极度的悲伤使她跑出院子,坐在黄福超家后的坑边上放大悲声地哭起来:“小兵,小乾,我的娇儿,娘不能活了,到死都见不了你了,我的娇儿,咱来世再见吧!”
单爱英在前院正给黄健收拾回校的行李,隐约听到阮春娟的哭声,她很快明白了,阮春娟肯定喝药了,她似乎早有预感。她急忙叫来黄冷。黄冷找来一辆地板车把阮春娟拖到地板车上,黄冷拉着飞也似地往镇医院赶去。
黄银夏老人从东屋里走出来,虽然他的耳朵聋得像与世隔绝了一样,但凭人的第六感觉还是预感发生了些什么。他见院子里站着很多邻居,个个都是忧郁震惊的眼神;他还看到堂屋门口空农药瓶子,也闻到了刺鼻的农药味。他很快明白了一切,儿媳喝农药了。他顿时感觉如雷轰顶,天也似乎瞬间塌了下来,这一个突发的意外给他的精神世界简直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他苍老的面孔变得如白纸般的煞白;两手扶着拐杖在不停地颤抖。昔日,儿媳阮春娟对他来说还是相当不错的,每当有些好吃的,他都让孩子先给他爷爷送去,有了儿媳才变得温暖,才像一个家。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哪能不让他崩溃呢!
和黄银夏同龄的两位老伙伴安慰他道:“别紧张,不会有事的。”这点安慰对这位老人说根本起了不了作用。他的双手仍没停止颤抖,浑浊的眼眸已经暗淡无神。他像蜗牛一样移动着苍老的步伐走出院子,慢慢地往镇医院方向走着,可怜的老人犹如猛然掉进了冰窖里!
阴霾的天空像一幅死人苍白的脸,凛冽的寒风吹打着光秃秃的枝干,发出“吱吱”的声响。整个世界似乎都被这冰冷的空气凝固了。黄健走出黄福战的院子时已经是半下午了,本来是应该返校了,但他坚决要去镇医院看一眼大娘。在他心目中阮春娟还是不错的,人心肠软,对人和善,喜欢给别人抄心。怎么会想不开了呢!
镇医院离黄家坪有二里路,黄健冒着严寒一路小跑,到达镇医院的大院里时,已经气喘吁吁了。镇医院十分的简陋,共两排多年失修的大厦房,形成了前后两个院子。黄健正东张西望看大娘在哪间病房,只见余凤的女儿黄灵捧着饭盒往后院走去,黄健便明白余凤在后院住着呢!而前院大厦底下靠西头他看到了正被洗胃的大娘。她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在垂死挣扎着,黄健走近看到大娘的白眼珠已经上翻了,一直不详的预感笼罩在黄健心头。单爱英使劲按住他的头部,黄冷死死地按住她的双手,一条塑料管一直穿过他的喉咙通到她的胃里,长长的管子另一端正缓缓地流着灌进去的肥皂水。
胡院长用玻璃试管接了一点抽出的水,放在鼻子下面嗅了一下,眉头拧成了疙瘩,着急地说:“农药味还是那么大,都灌了三肚子水了。这都有生命危险,得赶快挂吊瓶。我问几次了,你们谁负责医疗费?这是两家打架的事,情况特殊,最后都不付医疗费,我们医院怎么办!有没有人站出来说句话,快一点时间就是生命。”
大家都没有说话把目光集中到了黄冷身上。大家都明白黄冷是她唯一在场的儿子,应该表态,因为已关系到他母亲的生命了。谁知黄冷连个屁也没有敢放。黄健却暗暗地鄙视他了,“钱”难道还比母亲的生命重要吗?我黄健要不是因为是个学生没有经济来源,一定会站出来为大娘的医疗费负责。
“该挂吊瓶的就挂,钱的问题直接找我。”黄川最后一个来到医院的,当他知道是这种情况时向胡院长保证道。
“那你来签个字。”胡院长看了一眼黄川说。
“好。”黄川答应着进屋签字。阮春娟才被挂上了吊瓶。邻居们越来越多,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说,往城里转院吧!可是怎么转呢!又见不到黄福战的人影。大家说,赶快和阮世虎联系吧!黄川跑到镇政府,来到全镇那台唯一的老式电话机前,摇了多次才接通了县人大的电话。失望的是电话那端回复说,阮世虎出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回来后转告他。黄川无奈地返回镇医院,转告了打电话的情况,大家仅有的一丝的希望也渺茫了,关键是人的生命等不起啊!
阮春娟还不停地挣扎着,但挣扎的力度渐渐减小,黄健按住大娘的手,觉得大娘的手比冰块还凉,令人彻骨,他心如刀绞,这个时候叫谁谁不在,难道天该灭大娘吗!
“天黑了,健儿你回学校吧!你在这里也帮不了大忙。”单爱英对黄健说。
黄健轻轻地松开大娘的手,他哪会知道这一松手将是永别!他忐忑不安地离开镇医院,往学校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