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说不出的幸福感
第18章
黄福超走出慢性病院,他茫然地站在院门口的空地上,古老的县城照旧是来往不绝的车水马龙,依旧是人们匆忙的身影,冷漠的表情,麻木的眼神。
他蹲了下来,脚下是暗红色的六边形地板砖铺的地面,显得洁净无尘。他瞧了瞧手脖子上那块发黄的机械表,时针和分针都同时指向了十二点。应该是午饭时间了,他肚里隐隐约约感到了饿,他感到很庆幸,能感到饿,起码说明自己还活着。他摸了一下上衣里面的口袋,还硬邦邦的,那几乎都是十元以下的零钱组集起来的八十元钱还在。虽然他知道国家是免费治疗结核病的,但还要给妻子买止痛药,他还是把家里所有的积蓄八十元钱都带上了。他把右手伸进口袋,摸索着从中抽出一张一元的票子。来到马路斜对面的吊炉烧饼摊上,买了四个吊炉烧饼。他又继续回到原地蹲下来,边吃烧饼边继续凝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他发现去往病院的人流中,很多人都提着鸡蛋、水果、牛奶。这是带的“礼”,他想,“礼”,当今是多么的重要,“有‘礼’走遍天下,无‘礼’寸步难行”。这是古今不变的真理,差点忘了这一点了。
他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又返回慢性病院门岗上,找到那老头问道:“大哥,打听点事行吗?”
“请说,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老头和蔼地说。
“你能告诉我院长姓什么,家在哪里吗?”
“他姓刘,他家我也知道,我告诉你啊,你沿着护城河堤一直往西走,不远就是一片小区。你找到门牌513那家,就是他家。”
黄福超谢过老头,走出慢性病院。他横过马路在一家百货商店停了下来,要了一条“将军”牌香烟,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沓零碎的钞票,数够50元,用一支颤抖的手递给售货员。
离开商店,他便把那条香烟埋进怀里,沿着护城河堤坝按老头的说的路线一直往前走。他走不了十多米就蹲在路边猛烈地咳嗽一阵,然后再继续上路,经过几次三番地咳嗽后,他便站在513号门牌前了。对他来说,50元的赌注已经是破釜沉舟了,成不成功就在此一举了。他没有敢再多想,便敲响了大门。
开门的正是在办公室给他开门的刘院长,一顿饭的功夫,刘院长的模样他还没有忘。刘院长正被黄福超这个不速之客搞得有些诧异。黄福超一句话没有说,而是从怀里掏出那条香烟递给了他,刘院长正摸不着头脑地接过香烟。黄福超已经转身离去,消失在深深的胡同外。
黄福超沿着护城河堤正在一路行走,突然一个戴红领巾的小男孩从后面赶来。
“伯伯!”小男孩气喘吁吁地说。
黄福超回头正纳闷。
“伯伯,我爸爸是刘院长。他让我把这便条交给你,说你可以拿着这纸条现在就可以去售药处领药了。”那男孩继续说,充满了很纯真的童音。
黄福超接过便条正埋头细瞧时,那男孩已经走远了。
他急切地再次来到慢性病院售药窗口,刚才那个妇女正趴在桌子上打盹,桌子上流了很多嘴水,令他恶心。
他敲了几下窗扇,那妇女被惊醒了,睁开通红的眼睛,脸上被压满了红红地皱褶。她见又是黄福超,正要大发雷霆。黄福超把便条递给了她。那妇女耐着性子看了一下便条,表情渐渐缓和了。她放下纸条,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说道:“你等等啊!药刚来,我给你装起来。”接着她从药架上不停挑药,直到挑了有十多盒都放在了桌面上,然后用圆珠笔在药盒上划着什么,最后她把药全都放到一个透明的白方便袋里。
“上面,我都给你写清楚了,一天吃次,一次吃几粒。”那妇女耐心地讲解着,和饭前相比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黄福超接过药走出病院大门,此时深秋的暖阳已穿破云层,露出了笑脸,天空突然蓝得像水洗一般,雪白的云朵,静静地飘在空中…
已是这一年的春节后的春天了,正是一个草长莺飞的日子。也是黄健从学校回家的日子,他已到达村前小河的桥上了。此时,初春的太阳从灰蒙蒙的云彩了露出笑脸来,和煦的阳光缓缓地撒下来已有几分暖意。河堤上杨柳吐绿,鸟语花香,封冻一冬的河床已经融化,恢复了潺潺的流水声。不管严冬曾经是怎样寒冷,春天总要到来,冰雪中孕育着生命,顽强地要生长,要发育,要吐出新版,绽开鲜花。他把自行车倚在桥栏上,双手趴在桥栏上,对着桥下缓缓流淌的清澈河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心里有说不出的舒畅和甜蜜,故乡啊!小河!我多想像童年一样再次投进您的怀抱。
“大哥,咱妈妈和咱爸爸还有俺二哥的病都好了。”黄曦见黄健回来了,兴奋的迎接着说。羊角辫像拨浪鼓似的左右摆动。
“那太好了,我知道咱爸爸和黄庆是国家的免费治疗。那咱妈妈的病怎么看好的?”黄健边把自行车倚在那棵黑槐树上,边问黄曦。
“咱爸爸的一个朋友给了一个偏方,从用了这个偏方,咱妈妈的肚子渐渐不痛了,现在一点也不痛了,那石头也被打下来了。咱的提留款也交上了,队长也不会到家里来逼咱了。”
“那太好了,妹妹。”黄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感。
“哥哥,还有一个好消息。”黄庆从东屋里走了出来说。
“什么好消息?”黄健扶了扶眼眶问。
“黄冷大见面了。”
原来,黄兵当兵走后,阮春娟最大的愁事就是黄冷的婚姻问题了。他已经二十一岁了,和他同龄的孩子有的都结婚生子了,他还没有得到媒婆的光顾。因为这黄冷不是一个精明之人,说话老是照前不顾后。用农村的话说就是“缺心眼”或者“二百五”。
阮春娟简直都给那媒婆磕头了,才打动了那媒婆“四麻子”。四麻子好容易物色到了一家。这一家没有多高的要求,无论穷富,只要女孩本人看上,家里人就同意。四麻子安排黄冷在女方村后和女孩谈话。谈妥了,女方父母见一面,就可以过礼了。
站在女孩对面,黄冷心里像敲鼓似的砰砰地跳个不停。这可是他平生第一次相亲,哪能不紧张。那女孩高个子,长辫子。黄冷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那女孩倒很活泼,问道:“你叫什么?”
“黄冷。”他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叫。
“你家几口人?”
“娘七个。”
那女孩一惊问:“哪娘七个?”
“我爷爷,我大大,我娘,我哥哥,我三弟,我妹妹还有我共娘七个。”
那女孩扑哧的一声笑了起来。笑够了,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黄冷在那里呆呆地站了好久,到底不知道那女孩为什么不辞而别。
那四麻子仍经不住阮春娟地纠缠,再次安排了一家相亲。对方女孩仍然很标致。
这次相亲刚开始倒很顺利,几口人的问题也没有答错。那女孩提出去县城玩玩。黄冷欣然前往。两人刚到城边,见有一家水果摊。黄冷说:“咱买点苹果吃吧!你不知道苹果鏻了皮有多好吃。”
那女孩听到最后这句话,心里有了疑问。这人有问题啊!苹果鏻了皮到底能有多好吃啊!这次相亲就这样又不明不白地失败了。
四麻子安排的第三次相亲总算成功了。原来这家女孩和黄冷几乎不分上下,脾味相投。这女孩姓周,叫周琴。体重有一百八十斤。腰像磨盘粗,脸像二盆大,且红红的,像烧红的鏊子。乱蓬蓬的头发似乎从来没有洗过。宽厚的嘴唇像两片肥猪肉。
“都说我长得丑,你看我怎么样?”周琴问。
“我看俊着呢?”黄冷憨憨地说。
如此糟糕的女人对阮春娟来说,已经求之不得了,这桩亲事就这样拍板了。阮春娟许给女方四间大厦,包括配房大门楼等一个院。阮春娟和周家选定了大见面的日子。距日子还有三天,阮春娟就准备过礼的东西了。见面礼三千三,杀好的半只猪和剥好的一只整山羊;十只鸡,十条鱼,六十斤糖块。
“大见面那天,咱大大和咱娘也去了,每人还给那女的三十元的见面礼。”黄庆说。
“给她的是真钱?”黄健呆呆地问。
“不是真钱,还能是烧纸?”黄庆的额头拧成了疙瘩,显得很可笑。
“来来,我大儿子来了,咱打骨牌。”黄福超兴致高昂地把四方桌搬到了院子里,把一袋骨牌一股脑地倒在了桌面上。“赛子”从桌面上弹到了地上,蹦了老远。
黄曦很喜欢打牌,她跑过去捡起“塞子”第一个抢了一个南门做了下来。黄福超坐北门,黄庆坐西门,黄健坐东门。单爱英和孙姑奶奶在旁边观看。
黄福超说:“下个规定,谁输了,谁唱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