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随着张道干一行回到村里，一种躁动在各家各户跳跃。
“干儿，你说的可是真的？”张母眼睛一下子瞪圆。
“嗯。”张道干放下碗，“等马大哥、杨大姐回来，我再好好问问。”
“那就好，那就好。”张母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哗哗直趟，喃喃道，“爹，娘，魏三给新四军打死了，新四军帮你们报仇了。”
“妈……”张道干的眼睛也红了，“只有把小鬼子赶跑，爷爷奶奶的仇才算报了。”
“懂，妈懂这个道理。”
“妈，哥。”张道生一头冲进来，“我听正尧叔说，那个魏三给新四军打死了，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张道干肯定的答复让张道生眼睛一亮，“哥，你和正尧叔他们当时在不在？”
“我们……”张道干见母亲紧张地看着自己，便一拍张道生脑袋，“别瞎说，哥和正尧叔又不是新四军，怎么会在那？”
“你们就是新四军。”张道生撅着嘴反驳，被张母一把捂住嘴，“道生，不许瞎说。”
张道干也肃容道，“道生，刚才的话以后对谁都不能再说，小鬼子、二鬼子听到了可是要来抓人的。”
见张道生可怜巴巴地点头，张母才松开手。
“妈，哥，我再不说了。”说完，张道生又扭头冲了出去，“我找道金去放鞭炮。”
“这又不是过年，放什么鞭炮？”
张母不解的话音刚落，清脆的鞭炮声炸响。
第二天，随着印有枪决魏三照片的宣传单散播，洪泽湖沿岸响起更多的鞭炮声。
马振藻夫妻是在下午回来的，除了带回宣传单外，还有二十多支步枪和大量弹药。
宣传单在队员们手中转了圈，最后交到了张道干手中。
“道干，等会到你爷爷奶奶坟上烧掉，以慰两位老人在天之灵。”
“谢谢马大哥。”张道干哽咽着将宣传单收好，沈宏飞等队员都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同志们，这次县委不仅高度评价了咱们这支队伍，分配给咱们的枪支弹药也是所有参战队伍中最多的两支之一。”
“马大哥，还有哪支队伍？”
“县大队。”
马振藻声音一落，队员们就兴奋起来，有的人开起玩笑，“乖乖，咱们和县大队一个待遇。”
张道干却留意到马振藻眼中的那抹伤悲，忙小声问怎么了？对方摇摇头，招呼队员去领枪支弹药。
杨美田走了过来，向张道干轻声解释，在昨天紧战斗中，县大队正面阻击一支百来人的日伪军，虽杀伤十几名敌人，但自身伤亡数十人，其中有个是马振藻老乡好友。
边上另一名队员听到后，马上自豪地道，“还是马大哥厉害，咱们无一伤亡。”
县大队的事很快传遍了队伍，队员们纷纷议论开来，应该让马振藻当县大队队长，其中又以张道干和裴大江的声音最大。
结果，这句话传到了马振藻耳中，正好装备也发放完毕，下令部队集合，然后黑着脸让张道干、裴大江出列。
不顾杨美田的眼色，马振藻厉声道，“你俩个是不是以为昨天县大队打的很差？是不是认为那些战士是白白牺牲的？”
张道干还是第一次看到马振藻发这么大火，哪敢回答，倒是裴大江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狠狠瞪了眼不表态的张道干，马振藻目光又转向队伍，“我知道，你们中的大部分也是这想法，对不对？”
没有人吭声，杨美田欲劝，犹豫了下还是任由马振藻发泄。
“战场是万息不变的，更没有一成不变的战术，县大队完成了任务，那就是胜利。”顿了下，又道，“你们肯定又会想，伤亡是敌人的两倍，不值，是不是？”
没有人吭声，这次马振藻咆哮起来，“回答是不是？这是命令。”
“是。”
“很好。”马振藻声音更厉，“下面我就跟你们算算到底值不值？”
杨美田急了，马振藻一向沉稳，今天怎么这么反常，正要上前劝阻，却见他反背在身后的手朝自己连摆，便耐着性子听下去。
“大伙都知道小鬼子有飞机大炮坦克，咱们有什么？”在队员们沉默中，马振藻指着胸膛怒吼道，“咱们有一颗心，一颗坚定的心，一颗不怕牺牲的心，只有这样，咱们才能打败小鬼子，才能让咱们的子孙后代不受欺凌，堂堂正正的做个中国人。”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火药桶，队员们的情绪一下子爆炸，纷纷怒吼，“马大哥，咱们都不怕死，与小鬼子拼了。”
“对，就是拼。”马振藻继续引导，“咱们中国有四万万人，小鬼子才多少人？咱们就是用十条命换一个小鬼子，也能把小鬼子赶出中国。”
“对，马大哥说的对，咱们武器不如小鬼子，就和他们拼命。”……队员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张道干更是紧握拳头，马振藻说的每一句话对他都是震动，特别是那句“才能让咱们的子孙后代不受欺凌，堂堂正正的做个中国人”更是让他明白了战斗、流血甚至牺牲的意义，垂头凑到马振藻身边，“马大哥，我错了，县大队的同志都是英雄。”裴大江也低下头认错。
只有杨美田是冷静的，清楚眼前一幕显然是马振藻刻意引导的，但用这种激进方式激励队员的血性却是从未见过。是什么让他如此迫不及待，甚至是在强行灌输牺牲的价值？难道小鬼子的报复“扫荡”这么快就要实施了？
就在杨美田焦虑之际，马振藻示意队员们安静下来，“同志们，我根据县委、军分区命令，宣布下一步行动。”
在所有人期待中，马振藻用异常沉重的声音道，“配合主力部队粉碎小鬼子“扫荡”。”
“是。”
杨美田的心沉了下去，从马振藻之前的反常宣传来看，此次的“反扫荡”肯定是异常残酷，可主力不是打回来了吗？
“各位同志，接下来的战斗非常残酷，咱们中的许多同志可能受伤，甚至牺牲，你们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