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番外篇：十年

我叫粥可，粥可温的粥可。

讽刺的是，不要说粥可温，自从我记事开始，我不是在逃命，就是在逃命的路上。

作为古神族延续至如今的血脉，我却半点儿不招人待见，他们告诉我，古神族的命数已尽，一鲸落，万物生，作为早已凋零的族群，何必死死拽着一方天道气运不松手，他们说我自私。

可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和我的族群做错了什么，万物兴衰，自有定数，这一点我明白，但我不明白，这样的我们即便被天道抛弃，那我们就应该用自己的死，去成全他人吗？

可看着本就不多的族人，因为保护我而一个个倒下，我的心终究也是肉长的，会疼，也会累。

那一天，我站在十万大山的一个不知名山头，沉思了许久，最后，我决定把自己的命运交由天道来选择。

不都是说天道已经抛弃古神族了吗？若是天道愿意给我族群留下最后的一线生机，我也便继续苟且下去；反之，我也认。

于是我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到现在我都还记得，那一天阳光明媚，整个天空像是被洗过一样干净，当我跳下悬崖后，我只听见耳边山风呼呼作响，我并未感觉到即将面对死亡的恐惧，反而在心里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惬意，那是一种即将解脱的舒适感。

你们体会过那种感觉吗？我希望你们永远都不会体会到。

谷底是一开满小花的草地，若是我记忆没出现偏差的话，那是一种淡蓝色的小花，只是不知道为何，在我记忆里，可能是察觉到危险降临，那种淡蓝色的小花竟长出了翅膀，从草丛间飞了起来，很奇怪吧，我也感觉很奇怪，我无数次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呈现在脑海中的画面都是如出一辙，不过我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场景，那是一种用语言来形容都显得极其苍白的美，我想，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幕。

后来我也想过，我之所以会产生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应该是和他有关。

就在我穿过那些飞舞在半空的花儿，大地在我眼中迅速放大时，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我的正下方，当时我就慌了。

我确实是做好了一了百了的准备，可是我没想过这种地方，还会有人存在，我更没想过，我临死前还会拉另外一个人垫背。

他或许也是被我吓住了，仰头怔怔盯着我，直接僵在了原地。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不想办法避开他？我想，经常跳悬崖的人应该都能理解，事后回想起来，你可以把每一刻的细节和感受都描绘得清清楚楚，随随便便写上千文字都不是问题，可实际上事情发生的时候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心情十分复杂。

天道并没有抛弃我，我活下来了。

不过我似乎伤害了另外一个无辜的人。

好在他还有呼吸。

我赶紧用古神族的秘术护住他的生机，直到此时我才看清楚他那张脸，那是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孩子，他生得极为好看，但是不知为何，我竟感觉，他的命格比我还要羸弱，甚至按理说，他甚至不应该活到这个时候。

我不能让他知道我的存在，否则会给他带来无穷的祸事，作为补偿，我把族人留给我的一些道器都留给了他，并一直藏在远处默默观察。

他醒来后，似乎受到巨大冲击后，忘记了先前的事情，只是看着我留给他的道器很感兴趣，只不过这种兴趣并未持续多久，在去到下一个村子的时候，他就用其中一件换了两个包子和一双草鞋。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那个村子不久，因为这件道器，也给那个村子带来了灭顶之灾。

我的家没了，把我养大的族人也都不在了，我不知道能去哪里，所以我就一直跟着他。

说来也很奇怪，在这个妖兽横行，危机四伏的十万大山中，他一个小孩却如履平地，而且他所表现出的冷静和沉着，也俨然不似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样子。

他每到一个村子，第一时间就四处打听有关自己病情的问题，需要吃食和住处的时候，就用我留给他的道器去换。

十万大山的信息实在是封闭，再加上他从不走回头路的缘故，直到十年后，他才从一个侥幸逃难出来已经奄奄一息的人口中得知真相，他曾去过的村子，全都因为各种匪夷所思的原因被摧毁，他开始怀疑，那是不是因为自己。

那是迄今为止，我见过他最颓废沮丧的时刻，他不再赶路，饿了就吃野果，抓一些小动物，饿了就饮山涧边的泉水，每天所做最多的事情，就是爬上附近最高的悬崖，对着天穹破口大骂，因为离得远，我听不太清他骂的是什么，只能勉强听到一些词汇，比如穿越，金手指，系统，捉弄之类的，我不懂什么意思，但每次看他骂完后心情愉悦不少，我也会默默在心里陪他骂上几句。

直到有一天，他又犯病了，我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把他背进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山洞，每天喂他吃一些东西来维持生机。

什么？你问我怎么喂一个昏迷的人吃下东西的？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个月后，他的病情开始急剧恶化，我能感觉到他的虚弱，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在此之前，他总能在发病前，把自己送到有人的村子，可这一次，他为了不让自己再让其他人丧生，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和他有着相同的命运，所以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但我实在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我眼前。

毕竟我认识了他十年啊。

虽然他从始至终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也许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我感觉到了周围有人活动的痕迹。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姜桃为了她家老爷子不辞辛苦翻山越岭来到这处地界，就为采集一味稀有的药材。

也是在这时，我做了一个，直到此时我想起来，都不知道是对是错的决定，我用了一些手段，让姜桃注意到了他。

当姜桃把他带回桃花村，通过姜老爷子、许大夫和柳先生的轮流医治下，他的命终于还是保了下来，只是当他拉住姜桃的手，轻声跟她道谢的时候，我才知道，当初在山洞里，他其实是有感知的。

而他却把我认成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