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18章
宋傅歌回到御书房已经是后半夜了,她躺到里间的小塌上假寐了半响,大概到了五更天自然而然的就睁开眼睛,里面的红血丝消退了一些,依旧是一裹着冬日风雪,不为所动的冰冷凤眸。
从少女时起她就习惯只睡上两个时辰,这些苦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魏延在送她到御书房后就坚持在外间守着了,宋傅歌知道劝不动,只能由着他。
她自己起身点了灯,拿起朱笔,没有怎么犹豫就写下了一个楠字,虽然自小接触的都是些粗事,但是宋傅歌的字却是极其漂亮的,一撇一捺都瞧得出来是练过的,感官上赏心悦目。
她写下这个楠字,也就确定了呼南的封号。
楠木是种带着香味的木材,清香又不甜腻,宋傅歌觉得和呼南很像。
魏延笔直的站在门口,仿佛一点也不累,值夜的小太监看了,也称赞魏统领恪尽职守,魏延在心中苦笑,他如今只不过是随从了自己的心思。
女帝像是一头在雪域中出没的独狼,他于茫茫尽头处怎么也抓不住,途中误入过猎人的陷阱,也被困于血崩中,就算将脖子送到独狼面前,高傲如她,也不会看上自己一眼。
因为独狼只会选择吞下自己亲自猎杀的食物。
赫曦女帝登基后的第二个年头,终于册封了一位楠侍君,外人只知这位楠侍君出身述达尔草原,是其中一个部落的小王子,如今草原各部皆于女帝的掌控之中,女帝纳了这位小王子,也能更加巩固对草原各部的掌控。
只是听闻一向冷酷无情的女帝将这位楠侍君捧在心尖上疼爱,入城时同乘一骑,特许其住在自己的寝殿,入宫当夜就召其侍寝,甚至这位楠侍君生病,女帝还连夜召太医,亲自陪侍到深夜。
一向无意于男女之事的女帝像是突然开了窍,只是一切的松动都是对这位楠侍君而言的,朝堂之上的宋傅歌依旧是那位杀伐决断,阴鸷嗜血的女帝,容不得别人的半分质疑。
呼南醒来时,却发现自己不在宋傅歌的房间里,虽然周围的装饰依旧是那么气派,就连被子也是一样的柔软舒适,但是却好像少了些
什么。
呼南后半夜才退烧,脑子里如今一片空白,他只记得宋傅歌好像叫了自己的名字,语气没有不屑,也没有嘲讽他,甚至只是很平静的唤了一声自己,可是如今想起那种感觉,浑身都开始发麻。
他的喉头有些苦,不禁皱起眉头。
小宫奴打了一盆水进来,刚好看到呼南醒了,欣喜道:“楠侍君,您醒了!”
呼南认出是昨日带自己去浴房的小宫奴,哑声笑了笑,不明所以道:“你叫我什么?什么楠侍君?”
他看了眼四周陌生的环境,又问:“我这是在哪里?”
他不在宋傅歌的房间,是不是因为生病被她嫌弃了,然后丢到一个没有人的小院子,让他自生自灭吧。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他的心里就空落落的,手忍不住抓着被子,手心也开始发冷。
小宫奴笑着解释,“陛下今日一早就下了圣旨,册封您为侍君,封号为楠,是陛下亲起的。”
小宫奴顿了顿,“这里是竹居殿,陛下亲自拨给您的宫殿,奴婢也被陛下派过来照顾您。”
呼南楞了楞神,“这是...我的宫殿?”
也就是说宋傅歌给了自己一个名分,还分了个住处给他,呼南忽然想见见宋傅歌,他刚想起身,就被小宫奴止住了。
“楠侍君的烧才退不久,陛下嘱咐我要好好照顾您的,侍君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小宫奴苦口婆心劝道。
“我想见陛下。”
“陛下如今应该还在御书房,也许晚饭过后会来看您。”小宫奴安慰道。
“好吧。”呼南只能作罢,他嗓子干得紧,刚刚说话也是强撑着,如今感觉都快要冒烟了,他对小宫奴说,“我想喝水。”
“奴婢这就给您倒。”
呼南暂且信了小宫奴的话,可是当晚宋傅歌并没有出现在竹居殿,甚至接下来好几天呼南都没有看见过宋傅歌的身影。
呼南的身子已经大好,已经被允许下床走动了,宋傅歌虽然人没有到,但是却派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有精致的华服,有上好的首饰,甚至还有一些甜糕点。
呼南对华服和首饰都不感兴趣,但是甜糕点却色香味俱全,他忍不住尝了一块,入口即化,的确非常美味。
没一会儿他就将一
盘糕点吃完了,满足的摸了摸肚子,其实他不太爱吃中原的饭食,反而对糕点有着浓厚的兴趣,但是这糕点只有一盘,还那么快就吃完了,呼南打了个饱嗝,有些意犹未尽。
刚饱就觉得有些倦了,他想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刚转身却不小心撞到一个身影。
宋傅歌用指节帮他拭去唇角边的糕点屑,几日未见,女子的气质更加冷冽,眸色越发深邃,她像是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只是呼南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心跳也逐渐加快。
宋傅歌一边擦一边说,“吃东西怎么那么不小心。”
她像是丝毫不介意自己的手被糕屑弄脏,表情认真而努力专注。
呼南心虚的低下头,声音跟蚊子一样细小,“对不起。”
他不敢看眼前穿着大红色凤袍的女子,但是刚才那一眼却像是印在他脑袋里一样,宋傅歌没有像在草原上那样扎着高马尾,眉眼肆意却带着明显的戾气。
她回到了燕宫,逐渐收起眼角透出的锋利,所有的情感都被压抑在一双凤眼里,那身代表至尊的衣服禁锢住她鲜活的灵魂。
呼南惊讶自己居然会这样想,他这是在同情宋傅歌,同情她需要伪装自己吗?
宋傅歌不知道呼南的心中所想,她回到燕宫后就是那高位上的至尊,大燕的赫曦女帝,不是那个在外征战的女帝,可以随意流露出情感的女帝,朝堂之上,更需要勾心斗角,各方牵制,杀人于无形,她没有伪装自己,因为无论哪一个她,都是她选择的,都是真实的她。
她可以谈笑间定下一个人的死罪,也可以忽然提拔一个无名小卒,百年世家在她眼里,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身子好透了吗?”宋傅歌忽然问他。
呼南一下子想到了侍寝两个字,扭捏的点头,“都好了,可以,可以侍寝了。”他的耳朵尖也跟着红了。
宋傅歌笑出了声,“你脸红什么?”
“我,我没脸红。”呼南打死也不承认。
“你如今是侍君,得自称本君,知道吗?”宋傅歌纠正他。
“我知道了。”呼南鼓起嘴巴,探究的问宋傅歌,“那是不是做了侍君就不可以做皇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