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书生杀人 - 星黯莲残 - 碧梧青竹 - 武侠修真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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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书生杀人

此时茶棚里除了主人缩在角落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口诵菩萨保佑,其他客人早已作鸟兽散。紫衣青年对呆呆的苏震说道:“书呆子,其他官差肯定马上就要来了,你要在这等着被抓吗?”苏震说道:“我留下来是想着官府来捉拿你的时候替你作证,可是你现在杀了官差……”。紫衣青年思忖片刻,说:“看在你刚才替我出头的情面上,我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吧。跟我走吧。”苏震小声道:“可是我先生……”紫衣青年说道:“哼,你先生肯定早就跑远了,说不定大义灭亲已经去报官了。你这小书呆子,婆婆妈妈的,到底走不走?我走了,跟不跟我你随便。”说罢向五台山上走去。苏震犹豫片刻,追了上去。

苏震跟在紫衣青年后边走着,终于忍不住问道:“小生姓苏名震,敢问兄台尊姓大名?”那紫衣青年头也不回地说道:“干嘛,要去报官吗?”苏震连连摆手:“不不不。”顿了一顿又说:“可是兄台啊,你毕竟伤了两人性命,按照《大明律》,定是死罪难逃,况且还是两位官差……你慢点走,我有点跟不上……那个,我觉得你还是去自首为好,起码落个敢作敢当的名声,否则说不准还要牵连你的父母妻儿……”

紫衣青年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苏震还在絮絮叨叨,差点撞个满怀。紫衣青年瞪着眼睛,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我没有父母妻儿,我的亲人早都死绝了。你是怕我连累你吧?好,那我告诉你,我叫舞烟,你去告发我吧。看那群蠢材能不能抓到我!”

苏震听完不假思索地说道:“舞烟?好名字啊!过雨小桃红未透,舞烟新柳青犹弱。张先张夫子的这首《满江红》,我非常喜爱,构思巧妙,结构错综,含蓄工巧,情韵浓郁……”紫衣青年却突然啊的尖叫起来,然后跺着脚骂道:“你好烦啊!!!能不能闭嘴啊!”又尖又细的声音,竟似女子发出。

苏震愣住了。这位紫衣服的兄台明明是男子装束打扮,怎么刚才情急之下竟然发出女子的声音?难道……怪不得他说没有妻儿。苏震缓缓说道:“呃,舞烟兄,恕小生冒犯,那个,你是……太监?”舞烟啐了一口,又骂道:“死书呆子,你才是太监!你全家都是太监!”说罢转身继续向山上走去。

苏震天天除了读书就是读书,对这些市井中骂人的话根本没有接触过,还想着,家人怎么可能都是太监,毕竟是有女眷的啊。一看舞烟走远了,连忙追上去。跑着跑着看到舞烟走路的步伐姿态,才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哦,舞烟兄台,我知道了,你是女扮男装啊!”舞烟听到苏震居然还叫自己兄台,一气之下走得更快了。

二人沿着山路蜿蜒向上,苏震体力较弱,走了两个多时辰,累得气喘吁吁。舞烟在一座庙宇前停了下来,苏震气喘吁吁地抬头一看,一片宏伟庄严的寺庙,门上写着“显通寺”三个大字。

苏震累坏了,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这时已是酉时,折腾了大半天,中午也没吃饭,这时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苏震感到又渴又饿。他才想到,随身带的书本干粮都在驴子背上,刚才急急忙忙的,什么都没带。舞烟气鼓鼓地说道:“别装死。走不走?”苏震问道:“舞烟兄……舞烟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拜佛去吗?”舞烟道:“找地方过夜啊。难道你晚上林子里?不怕狼吃了你?诶对了,要是狼要吃你,你怎么跟狼讲你的道理?是不是要劝狼吃完你后去自首?哈哈……”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苏震被舞烟这么一说,也尴尬的笑了笑,心想和狼讲道理,那不成了东郭先生了。

显通寺附近不远处有几排房屋,是为香客们留宿所用。舞烟女扮男装,捐了些香火钱,混了进去,找了两间屋子住了进去。小沙弥端来斋面,苏震又累又饿,连吃两大碗。刚吃完,舞烟推门进来,递给他一个黑黝黝的小铁盒。苏震问:“这是什么?”舞烟说:“山里半夜可能有野兽,他们可不听你讲道理。遇到危险了,只需把这头对准它,然后一按这个,就行了。这个东西留给你防身,明早记得还给我。”说罢就走了。苏震有些似懂非懂的端详了片刻,又累又困,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恍惚间苏震又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两个捕快,他们挣扎着转过头来,诡异的笑着,脖子处一片血肉模糊,狞笑着张开双手朝自己扑过来……苏震猛的坐了起来,喘息片刻,发现只是做了个梦。山里的夜晚风很凉,衣衫单薄的苏震感觉有些冷,一看是门被山风吹开了。起身去关门,看到门外明月当空,星河灿烂,山风习习,树影婆娑,心中感叹着如此美景。

忽然他听到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似乎是从隔壁房子传来,也就是舞烟住的那间。他心中纳闷,大半夜的是谁在说话?他回到屋内,耳朵贴在墙上,听到一个男人在说话:“你这小妮子,还不承认?你莫非忘了,我的师父可是古今第一相师?真以为你这区区易容术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这山下上来的香客啊。”这个是舞烟刻意学男人说话的声音,苏震听得出来,她的声音在发抖。

“哦,真的吗?那我把你衣服扒掉,嘿嘿嘿嘿,是男是女,一看便知,如何呀?”

“你敢!杜吉清,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信不信……信不信我师父让你不得好死!”舞烟用颤抖的声音嘶吼着。

“哦?舞烟姑娘,你终于承认了?哈哈,你怕是在做梦吧,你把玉衡令偷走,你师父都恨不得杀了你呢,现在有多少人在找你你知道吗?哈哈。快说吧,玉衡令藏哪了?”

“我没偷!我不知道!”

“嗯,嘴还挺硬的,看来不用些手段,你是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了。”紧接着就听到舞烟一声惨叫。

苏震不及细想,连忙拿起舞烟给的铁盒子跑向隔壁屋舍,一脚踹开门,看到舞烟倒在地上,满脸惊恐,身上骑着一个玄衣男子,高高瘦瘦,黑黑的脸上留着三绺髭髯,正回过头来看着破门而入的苏震。

苏震大喊:“住手!你一个大男人光天化日……欺负弱女子!你要不要脸!”说完才想到,既不是光天化日,而舞烟也不是弱女子。

杜吉清眉头微蹙,问道:“阁下是何方神圣?”苏震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是什么神圣。”杜吉清不知对方什么来头,说道:“你可知我是谁?”苏震摇头道:“不知道。”杜吉清说道:“我乃柳庄神相座下大弟子,此女偷走我们至关重要的东西。识相的,趁早躲开些。”

柳庄神相姓袁名珙,据说相人之术天下无出其右,百无一谬,原为道衍好友,如今亦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可苏震这个小书呆子却根本没听过柳庄神相袁珙的鼎鼎大名。苏震喊道:“不管你是谁,也不能欺负人!”舞烟喊道:“书呆子你快走吧,跟你没关系!”苏震坚定得摇摇头。

杜吉清笑了笑,阴阳怪气地对舞烟说:“嘿,小妮子,才跑出来几天,就勾引上男人了?还死心塌地的,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你这媚功,恐怕那姓陆的教不了你吧?哈哈哈。”

杜吉清此时也看出来了,来人是个不会武功、没见过世面的普通人,杜吉清身形一晃,已经站在了苏震身前,吓得苏震后退了一步,杜吉清笑着问:“原来是个小书生啊,怎么,活腻歪了是吧?”苏震此时有些害怕了,只是还固执地不示弱。他站得直直的,说道:“你想干什么?以大欺小,恃强凌弱,算不得好汉!”

杜吉清大笑几声:“哈哈哈,老子今天偏要以大欺小,你奈我何?”说着一手卡住苏震脖子,慢慢把苏震举了起来。

苏震顿时觉得无法呼吸,脖子上好像被铁箍箍住一样,被架在半空,四肢拼命挣扎却也无济于事……杜吉清把苏震举在半空,一边问:“你是傻子吗?”一边哈哈大笑,在嘲笑着眼前这个傻子一样的小书生,无法理解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不知道天高地厚……

笑声戛然而止。月光从开着的屋门里倾泻而入,将杜吉清笼罩在一片清辉之中。杜吉清低头看去,自己身上怎么亮闪闪的?伸手从胸腹之上轻轻拔出一物,是一枚银针,月光之下,这小小的银针把柔和的清辉反射成刺眼的寒光。“血……血……血杀……”杜吉清突然惨叫一声,高高瘦瘦的身体轰然倒地,扭曲挣扎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苏震躺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了好久,终于缓了过来。他看着倒在旁边的杜吉清,又看看自己手里的那个铁盒子,又转头看看一旁的舞烟,突然痛哭起来:“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原来被掐着脖子举在半空中的时候,苏震在快要失去意识之时突然想到了手里一直拿着的铁盒子,想到了舞烟的话,就对着杜吉清按了一下,嗖嗖嗖的几声,没想到杜吉清就这么容易地死了。

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的舞烟躺在地上,无奈地说道:“苏震你个书呆子,你真是个大傻子,你不杀他,他会把我们俩都杀了!”苏震盯着杜吉清的尸体,涕泪横流,不断重复着“我杀人了”。

杜吉清的尸体上,几枚银针露在外边的针尾在月色下依旧发出闪闪银光。

月影渐长。

随着时间的推移,舞烟被点的穴道终于渐渐自行解开了。舞烟站起来揉揉酸胀的四肢,看着还在那儿默默哭泣的苏震,轻声安慰道:“好了,别害怕了,你杀的是个坏人,整日靠着他师父的名头招摇撞骗、作威作福,你杀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功德无量。”苏震没说话,只是一边默默流泪一边用空洞而呆滞的眼神,看着杜吉清的尸体。

舞烟安慰许久,苏震却只是哭哭啼啼。舞烟耐心渐失,怒道:“哭够没有!一个大男人,没完没了的哭哭啼啼,丢不丢人!就你这样的,就算中了状元当了大官,也只是个没用的软蛋!”突然脱口而出一句脏话,舞烟自觉失言,脸上一红。苏震却突然站了起来,小声说了句:“告辞。”转身就走。舞烟想追上去,但是点穴的余效未消,腿一软,只能喊道:“喂!你去哪?”

“投案自首。”苏震头也不回,抹了一把眼泪鼻涕,面色却十分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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