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缘分与刀
“奇哥，你怎么还拿错酒了？”
四筒怔怔望着，这酒也太好看了，长得跟家里的老式石英钟也似的。整个瓶子像个艺术品，里面的酒金黄金黄的，看着就很贵。
戴奇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王杨往杯里夹了两块冰块，“就是这个。”
“还换包装了。”四筒尴尬地笑了笑。
王杨喝了一口酒，“既然这样，我也说说今天为什么来。”
四筒却一摆手，“你的情况我都了解，孩子不是问题，像你这样的我相了太多了，我能接受。”
王杨又说不下去了，只好低头喝着酒。
酒局之前四筒还口口声声走个过场，可往这相亲桌前一坐，回到熟悉的气氛，他立时有些抑制不住了。似乎不走完这个过程，便觉得少了什么东西一样。
四筒的意识里这还是艾丁格，仰头一个咕咚就干了一杯，一下子胃里就火烧火烧的，细细看了看酒瓶，这才醒转过来。
抹了一把嘴，四筒又说：“你知道这几年房价的涨幅吧，那可是太了不得了。就拿新区来说，我来的那年只要三千八、地铁开到家，现在你看看，八千八都买不到。我那房子六千买的，虽然是个四十多平的小公寓，可现在马上过万，别的不说，一转手就赚小二十万！”
戴奇听出来了，这就是他的“第三板斧”。
王杨又点了一支烟，“我的意思是，你大可不必说这些的。我今天来其实是为了任务，自从离婚以后我也没张罗，家里觉得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所以我要让家里看到我在往那一步走，这就够了。”
四筒抓了抓耳朵，“不好意思啊，我好像说多了。”
王杨笑了笑，“家里人也把你的信息透露给我了，三十二的人了，这些年相亲早就腻了吧，我来做任务，你也不过是多打一个副本而已。不过我倒想和你说，玩单机是不加经验的，你真的该学学怎么和相亲对象交流。”
四筒虽然不玩网游，可这些话的意思他还是能体会到。
“相了这么多次都没成，有女方的因素，我想更多的还是因为你自己。你不应该上来就说房子，爱好、性格、婚姻观、家庭观这些更重要，房子是标配是最低的门槛，而不是筹码。更何况你还是一套公寓，连落户都不能。”
四筒听得直发愣。
“你要知道十个与你相亲的人，七八个都是被逼无奈的，没有一个会说这次一定能成，他们都是见识了无数的相亲对象。见的越多，非但不会让他们对相亲神而往之，而是在不断的失望中慎之又慎。所以说你面对的都是身经百战的人，学会怎么交流，不求对方心花怒放，起码也要多些记忆，这样你才有机会。”
四筒非常不解，从前一言不合你就拎包走呗，这个怎么还开起讲座来了？挪了挪屁股又挠了挠头，“那个……受教了，咱俩可能真的不合适。”
油焖大虾、蒜香鸡爪不断端了上来，一听这话，戴奇知道，这一桩已经凉得不能再透了。
可是几杯酒下去，王杨的话匣子却开了，“我们是一个村里出来的人，给你几句忠告。面对每一个与你相亲的人，你该做好功课，这都什么年代了，物质和精神都不能缺。”
四筒点头的同时又露出一脸的疑惑，“可我听说你上次离婚是因为房子都抵了债，如果房子一直在，你会离吗？”
王杨不浓不淡地笑了笑，“在你看来，婚姻是什么？”
这话一出口，熟悉的相亲味终于来了，这是四筒几乎每次相亲都能遇到的问题，他回了无数个答案，可惜每次都不能让对方满意。
如果他说两个人共度余生，对方就会问，为什么是我。
如果他说因为缘分所以一起走下去，对方便会说缘分属于“结果论”，碰见毒舌甚至会说，事情成了回头看，连随身带了根牙签都刻着缘分二字，用它剔出一块韭菜，都洋溢着缘分的气味。
如果他说婚姻就是嫁娶，圆了两家人的愿望，对方又会说，满心去圆人家的愿望，那我算什么？
总之，这是四筒遇见过最无解的问题。后来他学聪明了，最好的回答就是不答，这个问题，谁答谁死。
“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利波特，婚姻也是这样，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我怎么能说到你心里呢。”
“你不是不想答，而是不敢答， 因为你没有正视过这个问题又怎么会有答案呢？所以说你真该好好对待这回事，研究得透一些，有时间不如加入个相亲培训班。”
原来不答还有不答的不对，更让四筒诧异的是，居然还有这种培训班。
第二瓶沃克丁打开了，不得不说，这酒有些上头。
刚刚想到缘分，四筒随之想起来什么，顺势抛出了一个差不多的问题，“你觉得缘分是什么？”
王杨又点了一支烟，微微摇起头来，“我不知道。”
四筒没有追问的意思，自顾说了起来，“关于缘分，其实是世上最大的谎言，也是最强大的借口。它可以为一个三十左右的人，挡上三到五年的刀，在这段时间，‘缘分不够’是一把大杀器。可当有一天，人们说‘别等缘分了’，他的本意就是‘不配拥有了’，对于人生，便不再是同样的阶段了。”
四筒捏了捏眉心，眼睛有些不对劲，“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哪怕不曾拥有过缘分，当那一天到来，你也会失去缘分。”
王杨神色有些发沉，“这话，你是从哪听来的？”
“网上看的，我还不太……”
四筒说着说着，忽然眼前一片昏黄，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全是橙色金鱼的大缸里，与此同时，一股撕裂般的头痛冲上脑门。对面的王杨嘭的一声脑袋砸在酒杯上，紧接着就像癫痫发作一样抽搐起来！
戴奇箭步冲上去，扶住四筒一看，模糊恍惘的眼睛，连瞳孔都不正常了。
“老万！快打1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