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后真相
第6章后真相6.12016年度词汇:后真相
有一个英文词汇在1992年就已经发明,但是到了2016年的下半年突然在英文世界里发酵。它的使用频率飙升了200倍,这个词甚至被《牛津词典》选中为2016年的年度词汇,这个词就是“后真相”(post-truth)。
这是跨年前聊的最后一个话题。
后真相的意思,不是没有真相,而是对这个世界来说,情绪的影响力已经超过了事实。
有学者认为,这是人类现代文明的一次重大转向。这个转折点就发生在2016年。因为在人类的文明史上,事实一直占据着神圣的地位。我们总是以事实为最终的标准,来检验一切观点、思想,甚至是制度。但是,今天事实似乎在渐渐失去主导社会共识的力量。
谎言能够轻易地得逞,猜测能够直接被宣布成结论。2016年我们看到的特别多。
请注意,这不是我们熟悉的谣言现象。谣言还会止于智者,谣言还会止于辟谣,谣言还会在时间中败露。至少,每一个人在谣言面前还渴望真相。但后真相时代的来临,最核心的变化是人们越来越不关心真相,而只关心立场、态度和情绪。
过去谣言泛滥,是因为信息太少了。
而后真相时代,是因为真相太贵了。
正如前面所说,在一个时间稀缺的时代,我们为真相支付不起时间成本,所以我们只好选择相信我们愿意相信的人,和自己愿意听到的话。
结果,100多年前,一位小说家的话成了最生动的写照,大仲马说:“所谓历史,不过是挂小说的一颗钉子。”所谓事实,不过是用来挂我们的立场的一颗钉子。
相声演员郭德纲和他的徒弟曹云金互撕,你关心真相是什么吗?其实你更多地是在,徒弟不能忘恩负义,和强者不能欺负人,之间选一个立场。
电影导演冯小刚和万达院线的“太子”王思聪互撕,你关心真相是什么吗?其实你更多地是在,店大不能欺客,和名人不能碰瓷,之间选一个立场。
我再一次强调,这里没有任何指责的意思。人们不是故意扭曲事实,而是事实不再重要。
再来看一个例子,2016年,学术界也发生了几场激烈的争论。
就拿中国要不要建大型对撞机来说。今年9月,杨振宁、丘成桐等大师级科学家相继“发声”论战。
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杨振宁说:不要建,因为这个方向上能取得的成果很少了。而且建造的成本是无底洞,预算至少200亿美元。中国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有的是要用钱的地方,何必花这笔冤枉钱?
而菲尔兹奖得主丘成桐说:要建,因为至少会有五六千名一流科学家举家迁往中国,长期居住:“这对中国基础科研将产生深远影响”。就算没有用,中国也赚了。
过去,我们总说真理越辩越明,基于事实的论战,总归有对有错。
但从这个例子里,我们看到的是大家看到的事实不同,认知的层级不同,是非对错很难论定。我们过去一般都认为所有的辩论总有一个正确的一方,总有把道理和事实全部讲清楚,我们可以选择支持的一方。但是2016年,至少我自己我越来越觉得,我不想支持谁,因为我每站一个立场,实际上我就损失了了解另外一个立场的机会。我自己的认知进步和认知迭代,就产生了一次惨重的损失。所以在越来越激烈的争论当中,我越来越想劝说自己保持一个超然者的身份。
6.2共同体危机
当各种各样的想法都有道理,在我们身边杂存的时候,你会发现,第五只黑天鹅正在起飞,叫共同体危机。过去人类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强韧的纽带形成的共同体,但是在互联网,移动互联网,紧接着的人工智能时代,我们会发现,这些纽带正在一个一个地弱化,甚至是崩断。
过去,我们相信认知源于事实;现在,认知本身就是一个事实。过去,我们用认知去抵达事实;现在,不管是事实还是认知都成了表达自我的工具。
这个变化不是一件小事,它是一个全人类文明的转折点。它带来的结果,不仅是事实模糊了,纷争增多了这么简单。它其实在摇晃我们文明的一块基石。
它带来的真正危机是共同体危机。
文明的进程不只是财富的膨胀和个人的自由,其实还有一根坚定而强韧的线索,就是建立共同体,换句话说,就是怎样定义“我们”。
知道我们是谁,协作才能展开,财富才能积累,安全才能获得,尊严才能建构。
而后真相时代,正在不断地削弱我们的共同体意识,而这正是我们的文明之锚。
过去,建立共同体或者定义我们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是除了国家这个共同体之外,都在发生不同程度的弱化。
过去,血缘是共同体。但是,一家人的团圆饭越来越难吃,即使坐到了一起,儿孙也会不断地掏出手机。
过去,地域是共同体。但是,剧烈的城市化过程让越来越多的人,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哪里人。越来越多的中国人从农村走到城市,从这个城市去到另外一个城市,他都不知道他的老家是哪儿,他对他老家的认同感是越来越差。
过去,阶层是共同体。但是,即使在同一个地铁车厢里,表面上是相同阶层的人,他们在同一个时间奔向同一个地点,可几乎每一个人都在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他们的精神世界其实相隔着难以估量的距离。
过去,单位是共同体。但是,频繁的离职入职,快速的行业变迁,忠诚越来越是一个在职场里消失的词汇。在可见的未来,一个人普遍要活得比一个公司长,甚至比一个行业长。想要献身,只怕也难。
过去,专业是共同体。但是,你不妨看看身边,大学学什么专业,现在还在干什么专业的人是不是越来越少?
那你说认知会成为构建共同体的依据吗?不会,因为它太脆弱。每个人的认知成长都不同步。我问过很多离婚的夫妇,你们为啥不能再在一起?通常的答案都是三个字:没的聊。连婚姻这么强韧的纽带,都承受不了认知不同步的撕扯,更何况其他?
一句话听对路了,立即路人转粉。一句话惹恼了,马上粉转黑。聊得正热闹的时候,只要有人摸出手机,马上冷场。在一个满是陌生人的微信群里,只要你发一个红包,立即会有从来没见过的人亲热地叫,谢谢老板。我们来得快,去得也快。聚散无常,快意恩仇。但实在是太脆弱了,这不是共同体。
6.3创业者共同体
今天我们一开场就重新定义了创业者。我在我两年半的创业的时间当中,我深刻地认知到一件事情,就是创业者应该主动担负起建立共同体的责任。为什么?
因为我们和大航海时代的哥伦布是一样的,我们手中连一张海图都没有,我们就要奔向自己构想的那个目标。我们都是探险家,我们都在扩张人类文明的全新的版图,我们都是丛林中迷路的那些探险者,遇到另外一个同样的人,不管我们的目标是不是一样,我们的种族是不是一样,我们什么都不一样,仅仅因为我们在共同探险,我们都应该结成共同体。所以,这个社会的共同体的重新打造,我们这一代人重新找到自己的生命之锚。
创业者这个身份,正如我刚才强调的,不仅是那些写过商业计划书、拿到过融资、拥有公司和团队的人,才算创业者。只要你正在试图通过提升自我的认知,试图构建全新的合作,试图探索不同的可能,你就是创业者。
不管你是为公司还是为自己,也不论你是自由职业者还是打工仔,这是我们共同拥有的身份——时代的探险家,人类文明新边疆的开拓者。
在所有时代的探险者群体中,都会自然形成守望相助、无私分享的伦理。
因为内心太孤独,风险太难测,多一分信息,就多一分胜算;少一次协作,就少一次生机。暂时的成败,什么都不算。一生的对手,也都值得尊敬。
这是创业者会成为一个共同体的根本原因。
我们这一代创业者和其他共同体有很多地方不一样,这也往往是外界误解我们的地方。
6.4创业者是永远的犯错者
我们是永远的犯错者。在创业者的世界里,永远没有正确这个词,因为我们每时每刻都知道,有比我们当前做法更高明的策略。
在这个时代,每一个创业者心里都有数,就在此刻,就在此地,一定有某种方法,以更快的速度,造就一个奇迹。不管你多对,永远有更对,这是创业者的命。我和我的合伙人脱不花、快刀青衣,我们经常在面对一个选择的时候,我们即使做了,我们很满意,但是我们互相提醒,一定有更好的做法。
facebook从创业到上市,8年;滴滴从创业到估值100亿美金,3年;摩拜单车从创业到10亿美金估值,不到1年。梁宁:“在创业的真空里,没有人告诉你,该做什么,停止什么,该往哪里去。你再也不能通过迎合某人的要求而换得晋级。”
我没有做到,只是因为我的认知不够。再辉煌的业绩,也不及格。一生永远错呀,这种折磨不是创业者,怎么能够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