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妾心
第135章妾心
碧涛阁，屋子正中的五福捧寿银火炉燃得真旺，红艳艳的火光透过炉间的雕花映在任处于禁足中柳姨娘脸上，莫名的叫她更显得疲惫憔悴几分。“到底她是个命好的，便是这么多人围着也叫她逃出来了，如今父亲怜她在外头吃了苦，凡事皆宽待她三分不说，便是学哥儿也对她言听计从。娘是没看见，倘若她有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真真叫人看了心里添堵！”低头拢了拢银狐皮手笼，顾雪音闷闷不乐道。
低头对着手上的青哆罗呢朝靴又补了几针，柳姨娘瞥了一眼满脸愁怨的女儿，皱眉道：“比你往日，她才讨了多少点疼爱？倘若人人都为这些小事添堵，那府里头合该少掉一大半去。你也莫总对我摆出这幅没出息的面孔，我已然护了你十多年了，你便是跟在后头瞧，也该知道怎么争才好了罢。”
“总归我命生得不如人家好，再怎么争也是无用！”想到父亲为了安慰顾芳华，竟叫丫鬟取来钥匙开了顾老太太的嫁妆随她挑，顾雪音便觉得心里一阵发堵，嘴里也是口不择言起来。
见女儿把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柳姨娘心中也是愠怒一片，一掌拍倒一个茶杯，嘴角含冷意哼了声道：“你说什么胡话！倘若早知你这般没出息，我早该自服一副堕胎的红花散，省得如今再受你的闲气。”
“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见柳姨娘动了真怒，顾雪音忙拉着她的手赔罪“至少如今我已把太太得罪了，往后她只怕更不会给我好脸瞧，倘若真到了那山穷水尽自身难保的地步，我又要如何把您救出来想清福呢？”
见女儿到底还想着要救自己出去，柳姨娘面上稍霁，缓声宽慰她道：“你怕什么，凡事有你的只该有你的，便是她穆氏再瞧不得你好，总归你也是老爷的亲骨肉，府里的二小姐，再差能差到何处去？”
“怎么差不了，娘是不知道，都是快到及笄之年的女儿，可家里每新作了衣裳首饰，那次不是顾芳华先挑选，倘若不是她瞧不上眼不要了的，哪里能轮到我！”顾雪音说道酸楚之处，眼眶已然通红“原先有娘为我把持，好歹底下的丫鬟们还服我管教，如今便是她们也开始放肆了。”
瞧顾雪音满脸委屈的模样，柳姨娘心中也闪过几丝不忍：“你光记得这些做什么，如今顾芳华人虽是回来了，但是她在外头的名声已然毁净，你以为汴京还有谁家的权贵能瞧上她？”
“可太太必不会许我嫁的比她好啊！”顾雪音心里急了，倾身坐到柳姨娘边上道“北静王虽是对我有意，但娘莫忘了他家已然有个母老虎，倘若我过去了，充其量也是侧室，总矮别人一头。”
柳姨娘本身就是做妾的，自然明白当小老婆的日子有多苦，只是她一想到北静王的滔天权势，还有在他背后作支撑荣安太妃，便硬生生将心里最后的不舍抹去，改为温声宽慰：
“矮一个人一头，总好过要所有人一世。嫡庶有别，便是你父亲有心帮你，你最多不过嫁个中等人家，到时候自己日子过得拮据不说，便是素日与你交好的那些姑娘心里也要轻看你几分，更莫说是叫顾芳华瞧笑话。”
顾雪音生性要强，便是女红刺绣这样的小事，也非要与人争出个高低，如今才跟着柳姨娘的话冥想了几分，便控制不住眉头一皱。
“你不要看顾芳华面上被人叫‘顾家嫡女’叫得好听，可实打实的论起来，她母亲不过是一个商贾下九流出生的破落户，往常都是当笑话说给别人听的，汴京里头真心能看得上她的贵夫人便是一只手也数的清，如今又出了这等丧气事，便是她当真能嫁到高门，也总归讨不了好处。”
知女莫若母，柳姨娘一见提顾芳华有门，便刻意往这上头使劲掰扯，每夸三句北静王，就要骂一句顾芳华，果然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顾雪音便觉得北静王是个良配。
“瞧你的模样像是想开了，便是如此，我就在提点你一句。”
柳姨娘勾起嘴角一笑，贴到顾雪音耳朵边细声细语道
“听闻北静王妃先前也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连瞧见北静王同丫头多说了一句话都要呷醋数日，恰因这毛病，以至累得如今身心两亏，还流产过一个已六七个月的男胎，实在是舍本逐末。更可怜的是她因为不肯放权好好保养，流产后又得了血崩，宫血不止，从此落下了病根，再难生育。”
听了如此悲惨的话题，顾雪音却只觉得喜上眉梢，连眼角都透了笑意，直叫道：“当真这般，母亲可不许唬我！”
“你是我女儿，我唬你做什么？”见大事已成，柳姨娘便也回了个笑脸。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北静王府现在莫说是世子，连位小姐都不曾有，倘若自己的肚子能争气些……
顾雪音低头摸着小腹，可是脸上莫说是没有一点人母的慈悲，便是眼睛里也仅是贪婪。
“我听你舅母说，北静王妃浓妆之下的容颜极其憔悴，想来也是个熬日子的。况且她家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套，堂堂公门侯府的小姐，没读过诸子百家的圣贤书不说，便是连圣人之训一概不知，更对仁义礼智信没有多少概念，便是北静王也早厌烦了她。”
柳姨娘话说的很隐晦，但里头的意思却极为明白：北静王妃身体不好又生不出孩子，还是个没文化见识的蠢妇，只要你自己放聪明些，早晚可以灭掉她做正妻。
恍恍惚惚听了这么一通，顾雪音倒鬼使神差的又想起那日在宝华寺看的签，上头可不是说“岁稔时丰财禄旺，万人头上逞英雄”，只要自己能忍得一时之气，到时候做了北静王府的当家主母，可是不飞上枝头变凤凰，到时候那顾芳华……
一席话谈下来，柳姨娘心满意足，顾雪音亦是满腹主意，也不知往后还有搅出什么孽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