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财不可露白
第61章财不可露白不过头世常万三最后似乎被发配充军,就连家中的万贯家财,就被皇帝一声令下收归国库,可非要论起一个关外客商究竟能犯什么错,顾芳华却是不得而知。
“穆先生可知道常万三与金陵王交好,且依然引起陛下注意?”还未等顾芳华回神,萧月瑾忽然开口笑道:“最近朝内时兴连坐,穆先生可要小心。”
连坐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相似,不过说的却是一人犯错,全家受累。
就金陵王的倒霉程度来说,若是跟他扯上关系不亚于和‘谋反‘二字挂钩,在想常万三与穆景榆在民间的财力与影响力,若是皇帝想不追究都难。
如今顾芳华总算是清楚常万三为何被抄家充军的了,再瞧着萧月瑾眼中明晃晃的‘威胁’之意,她又觉得这真相实在沉重了些。
“我与万三兄少年时便结为挚友,只是家中生意范围不同,所以鲜少聚在一起饮酒作乐。近些年吐蕃和陇右势力的崛起,关内关外的生意皆是难做,我虽是靠着祖上积累尚能偷生,却也是坐吃山空。”
穆景榆单手搭在腿上,语速虽是缓慢,却在第一句话便坦陈自己与常万三的关系,倒叫萧月瑾心中高看了几眼他的人品。
“度日如年之际,是万三兄通了路子,替我想出利用白砚江西接京杭大运河,再东入走浏河的便利法子,把江淮一带的丝绸、陶瓷、粮食和手工业品等运往蕃外,解了燃眉之急。”
几句话穆景榆说得轻描淡写,可在座众人却皆听得一脸惶然,堂屋内一时肃静。
商船要出海,必须向提举市舶司申请、具保才能起航。带好不容易取了公凭,又要被层层查检,以防止商船夹带兵器﹑奸细……
待到阅实完毕便是不脱层皮,也少不了雁过拔毛一道,偏生你还不敢抱怨,否则货物被没收不说,便是人将被惩处。
顾承绪有个相熟的通判,唤名胡顺,原本也是无名小辈,后踩了****走上运,被调去衡州负责掌管粮草、水运等事务。自从做了这个官,稍动动脑筋,便财源滚滚,忽然家底就雄厚了。
人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但胡顺本是暴发,根基浅薄,没得哪家权贵瞧的上他。无奈之下才寻了些巨商贵贾为友,但为的也是互惠互利,只减免些该繁琐手续,该拔的毛却是一分为少。
所以即便一般商户晓得做番商日进斗金,也无力填饱市舶司这张饿鬼道冒出的巨口。
单一条衡州水道便能让商贾们叫苦不迭,再想穆景榆一下横跨了三条主脉,其中艰辛不言而喻。
顾芳华单手撑着头靠在桌边,舅舅送的几个项圈是有市无价的稀罕物,可谁又能想到他几个月前还是靠着姐姐的嫁妆救急,才不至于被上告到买卖承办局,蕃商果然很赚啊……
“知地取胜,择地生财。寻常商人愈是富裕愈是不敢变通,常万三能想出这个法子可谓大胆至极。便是如此也罢了,偏他还能疏通市舶司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走狗,不愧为商中诸葛。”
过了一会儿,萧月瑾忽而抚掌大笑,再提起常万三时口气倒是温和上不少,只是唇边扬起的笑意依然清冷:
“有胆有谋还有财,那么穆先生是否能告诉我,常万三临走前的愁苦,到底是为何?”
穆景榆低头苦笑了一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万三兄便是再有本事,只要他还在梁启一天,便逃不过王法去。”
常万三每日东奔西走,也不知是为何害了病,只好暂居苏州。
一日进香途中,他发觉城北玄妙观每天来人络绎不绝,杂耍艺伶和小摊小贩更是四处云集,但碍于道路狭窄,行人车马经常阻塞,便起了营建街市,拓宽道路的念头。
街市修成后既方便了行人车马,又能把建成的店铺租赁给客商,招徕交易,实乃大善。
未想成也萧何败萧何……
苏州太守是个好大喜功之人,奈何脑袋空空,又舍不得散财取贤。接管苏州三年,几经寒暑,除了因遇事直晓得干瞪眼而得了个‘韩瞠眼’的俗名,再无其他政绩可言。
如今好不容易仰仗常万三的恩惠,得了个能夸耀的政绩,当真是恨不得吹到天上去才好!
若是平日韩瞠眼说百句也不见得有人搭理,偏这一次半夜里跑肚惊了贼,巧遇御前点检万安巡游路过,查点后觉得确实不错,便直接一道折子送上金銮殿。
恰逢圣上准备扩建应天城,只是碍于近年战事频繁,开支浩大,国库空虚,每次才刚开口提建城,便被言官们拿着祖宗大告劈头盖脸的喷了体无完肤,现下好不容易见个肥得流油的商贾,怎能不磨刀霍霍,一道圣旨便要求常万三修筑洪武门至水西门城墙!
“建城虽是为难了些,但若能破财消灾也未尝不是幸事。”顾思礼揉了揉额际,他方考取功名,还未分配官职,虽是被父亲私下提点过几句,但如此直截了当的听闻官场内的弯弯绕绕还是头一遭。
见兄长还没转过弯,顾芳华弯着眼睛,缓缓勾起了嘴角,轻笑道:“哥哥还当是在学堂应付先生呢?依我看破财已是定局,可想要消灾却没这么容易。”
“为何?”顾思礼不解。
“建城需考虑的不止钱帛,还有廓房、街道、桥梁、水关和署邸等相关工程。应天城是圣上观天命之地,稍有差池便是株连九族。再说陛下要常万三建的并非整个应天城,而是其中的一大段,其余部分则由宫内派遣能工巧匠建设,你是常万三时该建得好,还是不好呢?”顾芳华轻笑。
顾思礼一怔,心中立刻明白常万三既不能敷衍,又不能超过宫中,更不敢和帝王比肩的尴尬局面。
萧月瑾在另一边早窥伺半天了,一听顾芳华这句话,立刻笑得前仰后合,就连穆景榆都无奈道:“幸而我这侄女不是男儿,若非如此,只怕天下人都逃不脱她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