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克斯的抉择

“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留在铁兰亨草原跟巴辛散拼个你死我活，你也一定还会被我送走。”亚历克斯看着已经睡熟的伊洛，心里想着。断罪斩翻盔甲比其他士兵华丽上不少的恶魔，亚历克斯活动活动颈子，从开战到现在不过八分钟，暗裔已经将魔君亲点的五千精兵前军抹杀殆尽。

而雷恩迪众贵族最看好的继承人、凯利耶萨的学生、巴辛散的爱子现在被断罪连人带甲从中间劈开，伤口中流出各种器官和液体。

是夜，暗裔军队的营帐内。

“哈哈哈哈！又是一场大胜！以父亲之勇猛剽悍，何惧雷恩迪大军？”桑马克西说完，抬起酒杯豪饮一口，“阵斩魔君之子，大败雷恩迪前锋，看来这雷恩迪连战告捷也就仅此而已嘛！”

“我主武运昌隆，今番加入人类-精灵联军，实在是斯坦罗拉众生之幸啊！”几个暗裔将军也把酒杯举起。

伊洛看着暗裔众人得意的模样，也笑起来。但亚历克斯的表情有些牵强，看起来似乎只是为了不败其他人的兴而笑，伊洛看得出来。捧着酒杯走到亚历克斯面前：“亚力克，请。”

“喝吧，伊洛。”就算伊洛来到面前，亚历克斯也没有丝毫缓解下来的意思。满面愁容，很明显是在忧虑着什么，暗裔族人只顾取乐饮酒，没有什么人像伊洛一样注意到亚历克斯的状态。伊洛歪歪头，投一个关怀的目光到亚历克斯身上，亚历克斯浅笑一下，没有回答。

亚历克斯明白，如果自己假装败退的话，最多也就是铁兰亨草原失守，但现在自己把魔君最满意的继承人斩于战阵之上，巴辛散肯定是无论如何都要把自己杀了为他的爱子报仇的。而现在的暗裔可谓是前有强敌后无援军，要么马上后撤，将铁兰亨草原这片战略要地让给雷恩迪，之后雷恩迪大军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来到地面世界。要么在此死战，但后方并不安稳——亚历克斯明白，曼尔拉弥斯和埃修洛特在得知暗裔大胜之后必然对暗裔抱有忌惮之心，如果暗裔不把草原让出，就算能把雷恩迪军队的主力击溃肯定也是元气大伤，而埃修洛特和曼尔拉弥斯绝对会趁着这个时候大开杀戒。

但自己不能退，如果暗裔后撤，战略纵深极广的铁兰亨落入巴辛散手里的话，整个斯坦罗拉都会处在恐慌当中。相比之下，仅仅只是牺牲暗裔一个种族总比其他种族都被恶魔屠光杀尽的好。而且说不定事情能有转机，刚刚自己设想的是最糟糕的情况，但并非什么事情都会往那个方向发展。

借身体不舒服的原因，亚历克斯暂时离开宴席，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沉重的伊洛跟上他的脚步，两人在暗裔的营地边站着，草原上的风吹乱两人的长发，亚历克斯看向远方，眼中不知道藏着些什么东西。伊洛拍拍亚历克斯的肩膀，在他转过来的时候用双手把他环住，两人抱在一起。

这个就是自己要处理的最后一个人了吧？趁伊洛的头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时候，亚历克斯嘴角苦涩地挑起。

今日一别，恐是天人两隔。

“伊洛，明天你回曼尔拉弥斯吧。”想了许久，亚历克斯想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理由，马上把自己心里想让伊洛做的事情说出来。

“为什么，雷恩迪前军都被击败了，”伊洛抱得紧了些，“这种时候为什么还要让我走呢？”

“对啊，他们前军都被击败了，魔君现在肯定方寸大乱，”亚历克斯也把双手放在伊洛背上，轻轻地拍几下，“所以才要让你回曼尔拉弥斯嘛，带几瓶好酒过来给得胜之后的将士们享受一下。”

“你不会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让我回去的，亚力克，说吧，到底是什么事。”伊洛一听就知道是假话，以亚历克斯的脾气，绝对不可能因为想喝酒之类的事情托人跑一趟，如果他的借口精妙点还好，这样拙劣的谎言让伊洛听了马上就紧张起来，松开手，四目相对。

“傻啊，就是想让你快点回曼尔拉弥斯啦，”笑得很无所谓的样子，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谎言被伊洛在一瞬间就破解而心虚、露怯之类的，歪头看着伊洛，吻一下他的额头，“这边战事快结束了，也不需要你怎么陪我，军旅之中你也休息不好，为什么不快点回去准备准备出新书呢？而且小别胜新婚，你都在我旁边呆了一年多了，先回去等我，怎么样？”

“嫌弃我了？”伊洛用头顶一下亚历克斯的下巴，声音里有不满。

“关键你都随军一个多月了，之前不是跟我抱怨过在军队里睡不好吗，”手放在伊洛头顶，亚历克斯揉乱他的头发，“反正等到雷恩迪主力军一到战争就算结束，难道不相信我能打赢巴辛散？”

“但我……就是想在你旁边嘛。”抿着嘴唇，伊洛不想走。

“哎呀，你在这里我放不开手脚啦，等到巴辛散到的时候肯定是腥风血雨的，我就连不小心蹭伤碰伤了你都得唠叨我半天，到那天可能身上背几条剑伤刀伤都有可能，不得被你唠叨死？”

“你……不会出事吧？”亚历克斯一直想让伊洛回去引起了伊洛的怀疑，之前有什么事情的话如果自己拒绝他肯定不会再说第二次。但今天他一直在要求自己走，再联想到他在宴席间的表现，伊洛不免有些担心。

“能有什么事，你还不相信我？”亚历克斯的嘴唇停在伊洛的额头上。

“那……我相信你，你要打一场漂亮的仗回来……啊。”亚历克斯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如果自己再不同意的话就是无理取闹了。伊洛不想做那样的人，会让双方都不舒服，只得松口。两只手牵在一起，成功说服伊洛之后亚历克斯的心情好了不少。回到帐篷里，两人举杯对饮，亚历克斯放松下来之后伊洛的表情也好看了许多。

酒精助性，虽然条件有些简陋，没有伊洛的豪宅里那份高贵情调，也不像亚历克斯家中一样冷艳清辟，只是一张简单的床铺，旁边挂着亚历克斯的盔甲。

“明天我就走咯？”把亚历克斯的头发整理一下，伊洛看着他的脸，一股又一股的幸福感涌到脑袋里。

“等我。”嘴唇相拥，亚历克斯这次吻得特别用力。

天亮的时候，伊洛骑在流星上，最后一次扭头看着亚历克斯，亚历克斯送一个飞吻便转身回营，双腿用力一夹，流星撒开梯子往曼尔拉弥斯飞奔着。亚历克斯忍不住回头，目送自己的爱人远去。刚醒来的桑马克西走到父亲身边，“早啊，父亲。”

“啊，早。”注意到身边有人，亚历克斯收敛自己的情绪，还是用最经常挂在脸上的微笑模样示人。

“伊洛怎么走了，您让他走的？”

“对，他得回曼尔拉弥斯了。”

“您害怕过几天……可能会有意外吗？”桑马克西明白父亲的意思，的确，等到巴辛散亲自率领的大军到达这里的时候肯定会有一场恶战，暗裔不一定能赢，就算赢了肯定也不轻松。

“不是可能，孩子，”叹口气，牙齿轻轻咬住舌头，“是一定。”

“那我们为什么不走……”

“我们背后是斯坦罗拉，桑马克西，”揽住桑马克西的肩膀，拉到自己身边，“我们要是把铁兰亨草原让给巴辛散，这后面的整片大陆就完蛋了，有的时候人总得牺牲自己成就大义，明白么？”

“唉，您总是有这么多的道理。”

“臭小子，皮痒了？”轻轻拍一下儿子的后脑勺，笑骂道。

伊洛没想到，这一别就是六百多年。当暗裔胜利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伊洛以为自己就快能见到亚历克斯了——今后的生活有他在身边，两人每天睁眼就能见面，闭眼前遇到的最后一人也是他。什么时候无聊了，自己就在他的怀里乘着流星去别的地方走一走，就这么把永生浪费掉，浪费到永生不再是永远为止。

但伊洛等到的不是亚历克斯，而是亚斯特密下达的命令：“即日起肃清国内所有暗裔，一颗暗裔人头奖励十万第纳尔，任何人不得包庇、藏匿暗裔，违者杀无赦。”

过了几天，月神卫队统领莉薇娅.尼伊罗因当众反对亚斯特密猎杀暗裔而被投入死牢的消息传来，亚历克斯也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伊洛明白了，亚历克斯让自己走是因为不想让自己见到他战死的样子，也是想保护自己——如果暗裔战败，以伊洛的姿色落到恶魔们手里肯定没什么好下场。

亚历克斯倒在地上，进去的气一次比一次少。他的眼里不是面前的满目疮痍哀鸿遍野，而是伊洛远去的身影。从妻子亡故之后，伊洛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两人日久生情，成了彼此的爱人。

惨淡一笑，亚历克斯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