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出征乌桓（六）

第103章出征乌桓（六）

断壁残垣，衰草连天，这宫殿院落之间仿佛已经是深秋聚居的地方，了无生气。

乐曲声为这个地方带来了一种颓废的美好，更烘托出无人之境的幽寂。

陈群是记得这个地方的，至少他曾经几度为皇帝所召见，询问事务。

而那个阴鸷的少年人如今早已成为颓废的青年。

一身龙袍穿戴不齐，发丝凌乱，满脸笑意地看着眼前的宫女。宫女们略通音律，只拿了简单的乐器奏乐娱乐。

当朝天子左手拿着一壶酒，右手撑着下巴，躺在软榻上目光迷离地笑着。

陈群从道路上走来，迎面看见他，他却仿佛没有看见，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乐曲何时才有完尽的时候呢？

陈群站了好半个时辰，其中的宫女才注意到他已经来了，连忙停下来。

刘协歪着头看过来，正脸看去满是苍老和沧桑。他脸上的胡渣就像是长在荒野里那般随意，一点都没有青年人的持正与精神，就好像他已是迟暮的老人，任何有生气的东西都不愿意触碰他了。

陈群对上他的目光，却只看见一片荒芜。

然而，荒芜过后却又像枯木逢春。刘协目光一亮，脚从软榻上下来。

陈群正欲走过去，却见刘协已经迅速走了过来。

“廷尉，你来了！”

陈群的胳膊被拉着，看着青年天子脸上的期待和癫狂，一时间怔住了。

彼时落叶纷纷，一片落在刘协的头上。陈群鬼使神差地，去将落叶撚下来。

刘协一动也不动，忽然说道：“朕的廷尉，放我离开吧·········”

·····················

陈群惊讶地看向刘协：“陛下，你——”

“与其过这般与世隔绝的日子，不如去做一个平民百姓。朕不奢望君临天下，王侯将相，朕只要像那只鸟一般————”

“想要去哪儿就去哪儿·········”

陈群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拉着他的袖袍的人。这些年，他遭受了什么？竟然有这样大的变化？

从一个野心勃勃的傀儡天子，到一个卑微癫狂的囚中人。

“陛下，你这些年·······”竟是过得这般惨吗？

陈群不知道他自己应当流露出怎样的表情。但从刘协的眼里，他分明流露出的是同情，是痛惜，是愧疚，是悲伤。

刘协继续说道：“你权力大，现下曹操北征乌桓，你帮我这个小忙，放我走。”

“反正日后，我也是会被废的。倒不如，现在就给我自由。”

陈群看向四周高耸的宫苑，就像是四方天，把人完全困在里面。

这样压抑阴暗的地方，怎么不把人逼疯呢？

他闭了闭眼，眼前有些模糊。

好半晌，他长叹一声：“陛下，群想，还你自由。”

说罢，他便回头看向刘协。

对上后者有些发红的眼睛。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1］

江上远景，随着船的移动而转移。一切都如同江水一般朝着后方流去，无法再倒流。

刘协的目光看向后方的远景，看向那高大的许都行宫，从这里，他看不到洛阳，看不到他从小生活的地方。

但是，从此以后，他就将像一个普通人一般，生活在洛阳了。

“陛下，这些东西你暂且拿着，在外不比宫里，你要学会自己活下去。”

“不必再称我为陛下了，唤我伯和罢。”

他看见有一个人站在江边远远眺望，目送着他离开。或许以后，便再无相见的时日。

他终究，是看错了这个人————

乱世之中，的确是有太多身不由己。

陈群在江边看了甚久，眼前的景色渐渐朦胧，他眨了眨眼睛，才恢复清晰。

身后走来一个人，也如他一般，与他并肩看着远去的船只。

“长文。你放走了他，日后如何向主公言说呢？”

陈群听见熟悉的声音，头也未回。

“群做事，但求问心无愧。”陈群说道。

“近日可好？”崔琰偏头看向陈群，只觉得好友多日不见，已然是消瘦了许多，脸色失了好些血色。

他看陈群费力眨了眨眼睛，不禁关切道：“可是眼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