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由于我一直生活在危险之中,因而日夜忧虑,寝食难安,这就扼杀了我使自己生活舒适方便的发明创造能力。如果我坦率承认这一点,读者一定不会感到奇怪。我现在更要关心的是我的安全,而不是我的
食物了。现在我要处处留意,不敲一颗钉子,不劈一根木头,只怕我
弄出来的声音被那些人听到;由于同样的理由,我更不敢开枪了。尤其叫我担心的是生火这件事,唯恐烟火在白天老远就被人发现而把自己暴露。因此,我把一切需要生火的事,如用锅子烧东西或抽烟斗等都转移到我那林间别墅去做。在那儿,我待了一段时期之后,发现了一个天然地穴,这使我感到无限欣慰。地穴很深。我敢保证,即使野人来到洞口,也不敢进去。说真的,没有人敢进去,也没有人像我一样,为了找一个安全的栖身地,就不顾死活地冒险进去。
地穴的洞口在一块大岩石底下。有一天,我正在那儿砍柴,准备用来烧炭,偶然间发现了一个洞口,这一发现我除了归诸天意外,只能说是偶然了。在叙述我的发现之前,我要先交代一下我要烧炭的理由。事情是这样的:
前面我已经说过,我不敢在我的住所附近生火。可是,那儿是我生活的地方,我不能不烤面包,不能不煮肉。于是,我按照在英格兰看到的用草泥掩盖着烧炭的情形,想出了这个烧木炭的办法。把木头烧成木炭,然后把木炭带回家。这样,如果家里需要用火,就可以用木炭来烧,省得有冒烟的危险。
烧木炭的事顺便就谈到这里。再说有一天,我正在那里砍柴,忽然发现,在一片浓密的矮丛林后面,好像有一个深坑。我出于好奇心,向里面望去,费了好大的劲走进洞口,发现洞里相当大,这就是说,我在里面完全能站直身子,甚至还能再加一个人。可是说实在的,我一进去就赶快逃了出来,因为我朝地穴深处一看,只见里面一片漆黑,我向里面望去,只见有两只闪闪发亮的大眼睛,我不清楚是人还是鬼,眼睛闪烁如两颗星子。模模糊糊的亮光直接从洞口照进来,引起眼睛的反光。
尽管这样,过了一会儿,我还是恢复了镇静,连声骂自己是个大傻瓜。我对自己说,一个怕鬼的人是不配孤身一人在一座荒岛上待二十年的,而且我敢说,在这个洞里,没有什么比我自己更可怕的了。于是,我又鼓起勇气,点燃了一个火把,重新钻进洞去。可是,我刚走出三步,又像第一次那样吓得半死。因为我忽然听到一声很响的叹息声,就像一个人在痛苦中发出的叹息。接下来,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好像是说的含含糊糊的词语似的,接着又传来了一声沉重的叹息。我不由向后退去,这的确把我吓得心惊胆战,浑身直冒冷汗。要是我当时戴帽子的话,一定会吓得毛发倒竖,把帽子也挤掉。可是,我还是尽量鼓起勇气。而且,我想上帝和上帝的神力是无所不在的,他一定会保护我。这样一想,也稍稍受到了鼓舞。于是,我高举火把,向前走了两步。我借着火光一看,原来地上躺着一只大得吓人的公山羊,正在那里竭力喘气,快要死了。这山羊大概是在这个洞穴里找到了一个老死的地方。
我推了一下这只山羊,指望着把它赶出去。它试图站起身子,但是已经虚弱至极,没有力气了。我想,倒不如让它趴在这儿。既然它能吓得我胆战心惊,也会吓到野人的,只要那些人敢在它没有咽气之前闯进这里。
这时,我从惊恐中恢复过来,开始察看周围的情况。我发现洞不太大,周围不过十二英尺,但这完全是一个天然的洞穴,既不方,也不圆,不成什么形状,没有任何人工斧凿的痕迹。我又发现,在洞的尽头,还有一个更深的地方,但很低,只能俯下身子爬进去。至于这洞通向何处,我当然不得而知。因为没有蜡烛,我暂时放弃了进去的打算,决定第二天再来,带上蜡烛和火绒盒,盒子是我用一杆火枪的闭锁机改造的,火药池里放着引火材料。另外,我还得带一盘火种。
第二天,我带了六支自己做的大蜡烛去了。我现在已经能用羊脂做出很好的蜡烛。我俯下身子在低矮的小洞里爬行了大约十来码。顺便提一下,我认为,考虑到我既不知道要爬多远,又不清楚里面有什么,我的举动无疑是非常冒险的了。钻过这段通道后,洞顶豁然开朗,洞高差不多有数十英尺。我环顾周围上下,只见这地下室或地窟的四壁和顶上,在我两支蜡烛烛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万道霞光,灿烂耀目。这情景是我上岛以来第一次看到的。至于那岩石中是钻石,是宝石,还是金子,我当然不清楚,但我想很可能是这类珍宝。
虽然在洞里没有光线,但这却是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最美丽的洞穴。地面平坦而干燥,还有一层细细松松的沙粒,看不到叫人厌恶和有毒的生物,四面洞壁和洞顶上一点儿也不潮湿,唯一进入的困难是
进口窄小,但这是一个安全的地方,而且是我需要的藏身所在。所以,这个缺点于我来说反而成了一个优点。我对自己的发现真是欣喜万分,决定立刻把我最放心不下的一部分东西搬到洞里来,特别是我的火药库和多余的枪支,包括两支鸟枪和三支短枪。因为我一共有三支鸟枪和八支短枪,在城堡里留下五支短枪架在外墙洞里像大炮一样,作战中需要时也可随时拿下来使用。
在这次转移军火时,我也顺便打开了我从海上捞起来的那桶受潮的火药。我发现海水从四面八方渗进桶里,有三四英寸厚的火药受潮了,结成饼,变成硬块,像果壳保护果仁似的,里面的火药却完好无
损。我从桶箱子里弄到了差不多六十颗子弹,这真是一个可喜的收获。不用说您也知道,我把全部子弹都搬了过去。从此以后,我在城堡里最多只放三十颗子弹,唯恐发生任何意外。
另外,我又把做子弹的铅也全部搬了过去。
我现在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古代的巨人,据说他们当时是住在石洞里的,在那儿,没有人能够袭击他们。我自己想,只要我待在洞里,即使有五百个野人来追踪我,也不会找到我。就是给他们发现了,也不敢向我进攻。
我发现洞穴的第二天,那只垂死的老山羊就在洞口边死去了。我觉得,相比于把它拖出去,在原地挖一个大坑就地掩埋还要更方便些。
所以我就把它埋在那儿,以免闻到死羊的臭味。
我现在在岛上已经住了二十三年了,对这个地方以及对自己在岛上的生活方式,也已非常适应了。只要肯定没有野人上这地方来打扰我,我就心安了。即使我不得不在这里度过余生,直到最后一刻,像洞里那只老山羊一样,躺着咽气也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