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落难少年（2）

在旁观战的红娘子眼见丈夫由于手肘断折，影响发挥，处处受制。与雷慕枫斗得一阵，也只打了个旗鼓相当。心想：“还是速战速决的好，耽搁久了，怕又突起什么变故。”喝道：“当家的，退下，让我来！”

红娘子嚯地抽出长剑，往雷慕枫额头斩去。

雷慕枫挥剑上格，两剑相交，但觉得对方力量极大，手臂一麻，退到了一边。道：“好男不跟女斗，我堂堂男儿，本不屑与你交手，不过害死我爹的，也有你的份，你还我爹命来。”

红娘子没想到这孩子口齿利索，一时竟给他骂得找不到话回答。又听他语音稚嫩，说到最后几句，眼眶发红，差点要落下泪来，可他的眼神却十分坚定。不由得暗暗吃惊。只道：“你找死！”红娘子说罢，挥舞长剑，照头劈去。她的剑法虽然及不上丈夫谢无羡，但相差不大，经过多年的修炼，内力外功均有一定造诣。这一剑的声势也是非同小可。

雷慕枫为人极是聪明，记心又极好，雷清鸿所教的二十四招五雷神剑早已练得滚瓜烂熟。剑招虽然烂熟于心，知道如何拆解，可超过那二十四招范畴的，便不知如何拆法。他临敌经验缺乏，出招收招时有时管不住，尚不能做到收发自如。加之年幼，毕竟有些怯敌之意。一见红娘子的招数并未见过，倒有些慌张。只东躲西绕，与之游斗。偶得空隙，便施偷袭。

雷慕枫身子瘦弱，腿脚灵便，在院内这么东一躲，西一藏，有时窜到大树、木柱之后，借之掩护，一时红娘子无法伤到他。他突然偷袭，也尽被红娘子破解。引着红娘子绕了十来圈，谁也没伤到谁。

雷慕枫毕竟修炼时短，功力有限，兜了二十多圈后，开始感到疲累。红娘子修为较高，又且杀他的心意十分坚决，就算累死，也要先杀了他。更不容他停歇，提着剑追着他打。

雷慕枫跑得二十来圈，心跳加速，腿脚发热，只想坐下来歇气。眼见红娘子提剑追来，只得又跑，绕到了一棵木柱下。红娘子追着他打，他围着木柱子绕，这一来倒是省了不少力。

雷慕枫借着柱子的遮挡，化解了不少危险，两人在柱子旁兜了十几圈，红娘子没能伤到雷慕枫。知道这法子不管用，便停了下来，她一停下来，雷慕枫也停下来。

红娘子但凡智商再高一些，只须出言讥讽，说雷慕枫躲躲闪闪，藏头露尾，不是英雄好汉的所为。雷慕枫心气高傲，受激不过，定然会停下来与她拼命。那就不必跟着他转圈，大有机会杀掉雷慕枫。可惜一个人的智商似乎是天生注定，聪明的人总会想到聪明的法子，下愚之人想要忽然变得智慧大开，聪明伶俐，那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

红娘子立定脚步。叫道：“小鬼，有种你别跑。”

雷慕枫喘了几口气。道：“老丑妇，有种你就追。”

红娘子又惊又怒，“老丑妇”这三个字的考评，是她生平第一次荣获，这要是从成年的亲近之人口中说出，或许有半开玩笑的可能，又或许另有目的，她至少也会先想一想这话是否真实，若是别有目的，便不能中了拳套，还不致如何动气。偏偏是出之于这样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年之口，少年人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他称自己老丑妇，那是真实无虚，不容怀疑的了。一股冤气涌上心头，神色黯然下来，潜意识里似是有个声音在问：“我当真又老又丑了吗？”

本来她平时也自知貌不惊人，可对待自己，谁都会宽容几分。若是被别人指责又懒又馋的，便以能睡能吃是福来辩白。被人指责胆小怕事，没有担当的，便以‘不归我管’搪塞过去，总之有一缺点，便想方设法要找一个对应的优点来破解，到最后至少也得优缺抵消。在这种思想的主导下，红娘子心中自认为貌不惊人那也只是貌不惊人，始终与“丑”字还隔了好大一段距离。加上自己又常用化妆品保养肌肤，年纪虽在五十开外，脸上仍是不显苍老。更有谢无羡常夸她越活越像少女，美若西施，丽如飞艳。受这耳边风的浇灌，以致红娘子已然深信不疑，自己非但与“老、丑”二字无关，简直可称得上是保养专家，活得美丽丰饶的代表。

这时，突然听到这样一句刻毒无比的考评。霎时间，只觉得天昏地暗，难道多年的保养之功都是白费了？又难道当真岁月不饶人，保养品终究是败给了时间，自己当真又老又丑了吗？她心中一阵一阵地发冷，心气一阵一阵地凉下去。嘴中叫道：“我是老丑妇，我是老丑妇？”大叫一声，但觉得自尊心受到了重创，身子发抖，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这一变故，委实大大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谁又想得到，一向蛮横的红娘子，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给一句考评击败了。

谢无羡上前扶住。喝道：“小王八蛋信口开河。漂亮老婆，你怎地信了他的胡说八道？”

红娘子道：“他说我是老丑妇，我……我是不是真的又丑又老？”

谢无羡道：“哪有这回事？你又年轻又漂亮，美得无与伦比。”

红娘子半信半疑。道：“当真？”

谢无羡重重地嗯了一声，以显得十分的肯定。道：“你知道吗？西施貂蝉都没法跟你比，因为你不是人……。”

啪的一声脆响，谢无羡脸上着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雷慕枫看着有趣，拍手叫道：“打得好，打得妙，打得老乌龟哇哇叫。”

谢无羡心下恼怒，抬起手掌，对着红娘子的脸，便要打还过去。红娘子脸上冷冷地，瞪着他，喝道：“你还想还手吗？你骂我不是人，你还有理了？”

谢无羡抬起的手掌又缓缓放落。脸上虽是火辣辣地痛，却还是展颜一笑。道：“你是天上的仙女，当然不是人了，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红娘子怔了怔，眼珠转了几转。道：“那我还打错你了？”

谢无羡道：“仙子，你还不赶快向我赔礼吗？”

红娘子泫然一笑。道：“我……我是仙子？”

谢无羡道：“那当然啦。”

雷慕枫插嘴道：“老丑妇，你错啦，你只要照照镜子，就知道他是骗你的了。仙子要是都跟你长得一样，那就没有天理了。”这两人合伙害死了他的父亲，又想杀他，他怀恨在心，自知武功不如，无法报仇，更是连逃命也很渺茫，只有抓住机会，使劲挑拨离间，巴不得他夫妇二人经不住挑拨，自相残杀，自己坐山观虎斗，那才叫大快人心。

谢无羡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雷慕枫，他本来就该杀，又累得自己多着了一巴掌，更加该死之至。喝道：“小杂毛！我若让你活过今晚，我就不信谢。”

雷慕枫道：“老杂毛，你不信谢，不如改姓雷，做我儿子好了。”谢无羡年纪比他大了四十多岁，理应与他爷爷年纪相仿。可是谢无羡既已开骂， 雷慕枫吃了亏，自是不甘心，又因父亲死于他手而对他心中怀恨，明知骂得没有半点道理，但只要心下痛快，伤痛便有所减轻，也就顾不得这许多。

红娘子心想：“他如此骂法，连我也要跟着倒霉。”只觉得雷清鸿杀了她的儿子谢宝光，但与雷清鸿只有仇恨，见面就打，倒也干脆。与这十来岁的小毛孩谈不上仇恨，口头上却是吃了大亏，一想到就会大大地生气。她自知口头上无法占到便宜，便不再说话，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待会抓住他，定要狠狠地痛加折磨，先斩断他左手左掌，再斩断他右手右掌，再剁掉他有左脚脚趾，再剁掉他的右脚趾，最后割掉他的舌头，刺瞎他的双眼，不叫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我也妄自叫红辣椒了。

红娘子叫道：“当家的，你攻左，我攻右。抓住他再好好炮制。”谢无羡点了点头。道：“老婆大人真是好主意。”两人一左一右，围攻雷慕枫。

吴振声与谢无命却是真刀真枪的打，两人斗了一百多招，不分高下。

雷慕枫见谢无羡夫妇围攻过来，自知是逃不掉的。叫了声：“吴叔叔，我先走一步，到广州等你。”说完，溜到了院门边上。

他这话一出，不单是谢氏夫妇吃了一惊，就连吴振声也吃惊不小。心想：“这孩子做事怎地顾头不顾尾。雷大哥尸骨还未安葬，他怎能不尽人子之孝，弃之远去。”又想：“此去广州，遥遥万里，莫说他找不到路，即便识路，又怎能去得广州？”叫道：“小枫，你且慢走。”连攻三剑，腾地跳出战圈，奔到院门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