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落难少年（1）

雷慕枫搂着雷清鸿，嚎啕大哭。呜呜咽咽地叫道：“爹，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吴振声亦悲咽起来。

蒋珍珠泣不成声，三魂七魄，仿佛随着雷清鸿的死去而失去了一大半。她突然叫道：“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要死？”她大叫数声，忽又大笑数声，脸上的神情时而大悲，时而大喜。声音凄恻，听来令人毛骨悚然，忽然跃过院墙，向山下急驰而去。一条白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山下仍传来她悲戚的大笑声，亦或是大哭声。

谢无命叫道：“别走！还我三哥的眼睛！”蒋珍珠却已去得远了，哪里还听得到他的呼叫。谢无命顿了顿足，无可奈何。

雷慕枫又哭又叫，唤得声嘶力竭，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吴振声吓了一跳，伸手去探他鼻吸，察觉气息尚在，才稍觉放心。收泪叫道：“小枫，你醒醒，醒醒，快醒来。”

摇了几下，雷慕枫悠悠醒转。嘴中叫道：“爹，我要我爹。”一见父亲的尸体还在，容貌也还没变，嘴角还留着微笑的神气，只道父亲没死，忙去搂住。触手冰凉，像是抱住了一块坚硬的冰块。将手撤开，复又抱住，拿面颊贴向雷清鸿的脸。

吴振声道：“小枫，你爹去世了。”

雷慕枫道：“不，你胡说，我爹没死，他不是还好好的在这里吗？”雷清鸿的尸体已经冰凉，雷慕枫心中仍觉得雷清鸿并没有死。

吴振声道：“小枫，听话，你爹死了，放开手吧。”见说之不动，将他双手搬开，拉到一旁。雷慕枫跳了起来，嚷道：“放开我，我要我爹，你放开我。”

吴振声喝道：“听着！你爹已经死了。”雷慕枫叫嚷着：“他没死，你胡说。你放开我。”两人正自僵持不下。

谢无命嘿嘿一声。笑道：“这小子倒是挺有情感的。二哥，我还真有些不忍下手。”

谢无羡沉闷的声音说道：“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有什么不忍下手的。”

红娘子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不杀了他，他将来为他爹报仇，会来杀死我们。”

谢无命道：“不错！二哥二嫂言之有理。”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吴振声吃了一惊，豁然回头。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谢无命恶毒的眼光扫向雷慕枫，像是猎人观看自己的猎物一般，贪婪而凶狠，嘿嘿一声冷笑。道：“干什么？你说我们要干什么？”

吴振声心思转动极快。道：“他还是个孩子，什么也不懂。”雷慕枫怒道：“是你们害死了我爹，我要杀了你们为我爹报仇。”挣扎着便要向谢无命扑去。

吴振声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将他拉回。道：“小枫，别莽撞。”

谢无命、谢无羡和红娘子都没想到这孩子竟如此勇敢，要换作一般的人，吓也吓哭了，只有害怕和躲逃的份。这孩子居然敢冲过来，要和自己拼命，三人都是一惊。同时想到，留着雷慕枫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绝不能留。

谢无命道：“他什么也不懂吗？你听听他说什么？他说要杀我报仇。姓吴的，这是我们与雷家的仇怨，与你无关，识相的快快滚开。”

吴振声道：“岂有此理，你们连小孩也不放过，还算是人吗？”

谢无羡道：“我们今天放过了他，留下这个祸患，今后可别想再睡上一个安稳觉。你再碍手碍脚，我们只好连你一起杀掉。”

红娘子道：“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宰，先收拾姓吴的。动手！”谢氏兄弟亮出长剑，一左一右，向吴振声攻去。

吴振声一手持剑，一手抓住雷慕枫，挥舞长剑，来斗两人。

雷慕枫道：“放开我！”使劲一挣，从吴振声手上挣脱，挥短剑往谢无羡的腿上刺去。叫道：“你杀了我爹，我要杀你为我爹报仇！”

谢无羡嘿的一声，浑不以为意。雷慕枫前来送死，正合心意，求之不得，心想这小鬼自动送上门来，那可方便得多，省去了许多麻烦。但见雷慕枫攻来的一剑气势凌厉，所攻之处，正是自己的破绽所在，若不后退，一双脚虽不致被他砍断，但划伤划破也必难受，向后跃开一步，避过一击，挥剑去斩雷慕枫的头。他脚长手长，雷慕枫十分矮小。他挥剑斩雷慕枫的头，可说方便之至，手一伸就到。

雷慕枫侧身避开，又斗几招，只见他左手断折，出招之时，受其牵制，总是将就着身躯左侧。看出他左侧不方便，心中一亮，举剑上挑，尽往他左手手肘处招呼。

谢无羡左掌拍击雷清鸿的胸膛时，虽重伤雷清鸿，手肘却也因此而折断，他不肯停下来包扎处理，任由左手这么摊着。隐隐可见手肘骨突破衣服，向后凸了出来。他起初与雷清鸿博斗，报仇之念甚是坚决，在满腔仇怨的驱使下，直想着杀死对方，对自身的痛楚竟未稍加留意，精神亢奋，是以十分悍勇。这时雷清鸿已死，仇已得报，心气不如先前那么勇恶，息了一会儿，断肘之痛时时传入大脑。一般人早已忍耐不住，但谢无羡只想着大事未了，一心要杀了雷慕枫后，再处理伤情，当下也不去理会，歪着半边身子，将就将就，也还挺得住，只是不敢有大动作。

雷慕枫专攻他左手，只挑他痛处打，谢无羡若不闪避，身上便非给刺中不可，若要闪避，只须晃动稍为猛一些，断肘处受到牵扯，血肉相连，立即传来钻心之痛。如此数回，痛得险些要晕过去，额头上冷汗直冒。谢无羡大怒，不住痛骂。纵是对雷慕枫这样的小孩子，也照样骂其卑鄙无耻，阴险狡诈，臭不要脸。又或是小杂毛，小杂种，小王八蛋。

雷慕枫立即反唇相讥，还以颜色。“卑鄙无耻、阴险狡诈、臭不要脸”这些骂词对人人都可通用，便原封不动的奉还。到了杂毛、杂种、王八蛋时，只把“小”字改作“老”字，骂回去，和须发花白的谢无羡正对得上号。他一学就会，一会就精，很快便掌握了这门技巧。

骂战全靠嘴快，谁嘴巴利索，骂得快，占的便宜就多。如是笨嘴拙舌的，给对方骂了十来句，还还不上一句，那就非大败亏输不可。输的人自必焦头烂额，脸红脖子粗，更有甚者，当场呕血三升，活活气死。如诸葛亮骂王朗便是一气呵成，中间毫不停息，又句句戳其痛处。王朗被一顿痛骂，虽是满腹经纶，却是一句嘴也还不上，终于当场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