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前仇旧恨（3）
吴振声剑气凌厉，只出了一招，便透出一股腾腾杀气。他这一加入战团，局势顿时大为改观。
起先，蒋珍珠单与雷清鸿相斗，只要自己不出真力，雷清鸿顾念面子，绝不会下毒手。可说是任意所之，绝不会输。吴振声却不同，吴振声立定主意，要杀掉她，一上来便使狠辣招数，半点情面也不留。只数招之间，蒋珍珠便察觉到了他的杀机。稍有不慎，立即便有刀劈剑砍之厄，尸横就地，不敢再随心所欲了。
蒋珍珠凝神应敌，出招收招，也越来越谨慎，渐渐地使出真功夫来。她的心情也随之起了较大的变化。与雷清鸿相斗，那是玩耍，是赖皮，是胡闹，心情极其轻松，还可趁机嘲笑雷清鸿几句。那般斗法，没半点凶险，更是奇趣跌生，心意十分的舒畅。
蒋珍珠家也是练药的，因药方不够完美，练出的药没人买，生意凋敝。闵若惜却要幸运得多，闵家的生意也好得多，两家本是邻居，但是蒋家相形见绌。蒋珍珠自此而有一种自卑之心在作祟。而后数次潜入闵家，意图偷到秘方，改变自身的困境。却被闵家几次抓到现行，令她大失颜面。难得闵若惜慨然以秘方赠赐，上山采药，又遇到狼子野心的谢宝光，险些贞洁不保，幸得雷清鸿相救，才逃脱苦难。
自那时起，对这个救她逃脱厄难的人心生感激，继而不由自主的芳心暗许。可雷清鸿从来没将她放在心上，为此徒添了不少烦恼，忧愁的时候也多了。加上她命途坎坷，处境不顺，不免心境悲凉，常常自伤自叹，自惜自怜。
唯以此刻，在比武较技之中，方才首次察觉出雷清鸿的爱惜容让之意。心境由悲凉而转为温暖，油然而生出恬然快乐的心思。
吴振声一加入战团，招招要命，险象环生，心境又起了变化。
斗得数招，蒋珍珠恼怪起来。心想：“我与雷大哥比试武艺，本来十分惬意舒畅，你这蠢货真不知好歹，要来这么横插一手，败人兴致，不杀了你，难消本姑娘心头之气。”喝道：“吴振声，亏你常常将‘道义’二字挂在嘴边，你联手夹攻，以二对一，欺凌我这个弱女子，难道这就是你心中的道义？”
吴振声道：“‘道义’二字，只对正派人氏可讲，你行为诡秘，处处透着一股邪气，对付你，不必讲道义。”说完，举长剑急刺。
此时月正中天，银光泄地，长剑上剑光闪动飞舞，一招快过一招。吴振声既决意杀她而后快，出手再不容情。
雷清鸿挥舞铁箫，从旁夹击，也感觉到了吴振声的杀气。心想：“我的本意是要先制住蒋珍珠，再迫使她立下毒誓，不可使用雷家剑法。吴兄弟何以动了杀机？”道：“吴兄弟，咱们先将她制住，却不必杀她。”
吴振声道：“雷大哥，此人窥视你我多年，知道的事实在太多，她又心术不正，她活着对你对我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雷清鸿心想：“我这一生，只与川中谢家结得有深仇，我钻研剑法，想念若惜，只这两件算得上隐秘之事，要说亏心之事，那是半点也没有。我自问光明磊落，就算受她暗中窥视八年，我也坦坦荡荡，她想害我，却也害不到。我只要令她立下毒誓，不可使用暗中偷学到的雷家剑法，败坏雷家的名声，杀她却是不必。”
说道：“吴兄弟，我们制住她，迫使她立下毒誓，不可宣扬。杀她却是不必的。”
吴振声突然一呆，心思凝结。从蒋珍珠与雷清鸿的交谈之中，吴振声已察觉到蒋珍珠对雷清鸿大有情义，雷清鸿却抵死不认。先前在旁观战，雷清鸿本有多次机会杀掉蒋珍珠，可是到了关键时刻，雷清鸿却将铁箫使歪，容让之意太也明显，此时再听得雷清鸿处处回护蒋珍珠，不由得心下疑意渐生。
寻思：“她在都江堰遇到谢无羡夫妇，临走之前，说的那些话。她说只有她知道雷大哥的住所，却永远也不会告诉谢氏夫妇，这句话明显有保护雷大哥的意思。到她出现，则又大胆直白地表露对雷大哥的情义，她说过什么暗暗守护了雷大哥八年，然则她其实不是窥视，却真是暗中守护，要真是这样，她对雷大哥的情义可深重得很啊。”
又想：“雷大哥原本对她只有恼恨，可是刚才比试当中，先是故意容让，此时又处处回护，莫非是雷大哥感念她一片苦心，而心意有所转变，对她生了情义？这才不止一次的劝我不可杀她。啊！那多半便是了，雷大哥又并非草木竹石，她的情义，岂有不明白的？”
又想：“既是雷大哥对她颇存情义，我如再痛下杀手，真将她杀死了，岂不是大大的对不住雷大哥。我如不杀她，她知道的事太多，却又是个大大的祸害。嗯！她如对雷大哥情义深重，看在雷大哥的面子上，就算知道一些我的隐私，也不会宣扬出去。”
吴振声凝神细想，想到此处，突然撤剑，跳出了战圈。
吴振声这一跳出战圈，蒋珍珠又开始漫不经心起来，局势顿时急转直下，又回复到先前她不闪不避，雷清鸿小心谨慎，生怕刺伤她的局面。
又斗得数招，雷清鸿心想，自己念着不能落下胜之不武的口实，始终处处容让，蒋珍珠却肆无忌惮，随心所欲。这种斗法，对自己实无半点好处，再斗下去，非但制不得她，反而要落败。以武功制她不得，不如想别的办法。
雷清鸿大喝一声，也跳出了战圈。
蒋珍珠略觉意外。道：“说要杀了我，怎么又不打了？”
雷清鸿道：“你的打法太过无赖。”
蒋珍珠微微一笑。道：“没办法，谁叫我是歹毒之人，我的打法当然也很邪门。我若不耍赖，岂不是徒然背负了歹毒的骂名。”
雷清鸿叹了口气。道：“好，念在大家相识一场的份上，我也不来为难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协议。”
蒋珍珠道：“哼！你一会儿要杀我，杀我不成，又要我答应你的协议。你害人的鬼点子倒是层出不穷。我干嘛要答应你的协议？”
雷清鸿道：“你不答应也只由得你。不过，我不再怪你杀死谢宝光，今后你行走江湖，绝不可使用雷家剑法，败坏雷家的名声。 你我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你走吧。”
原来雷清鸿在与她较量一场后，发现她的招数之中，并无狠辣之气，又是一心求死。心中也自诧异：“她说暗中守护我八年，我竟丝毫不觉，在这八年当中，她在暗，我在明，害我的时机实在有很多。如果她当真有害我之心，就算不亲自下手，只消去向川中谢氏报个信，说我定居于此，谢家的人早已找上门来杀我报仇，我就算不死，也早已横遭厄难，绝不能这么平平顺顺地度过八年。假如她当真暗暗守护，那么她相待我的情义着实深重无比。”又见她眉角间常含愁怨，料想她过得并不如意。回望自己，妻子早逝，处境也很是艰难，不由得起了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慨。只要她不败坏雷家的名声，不管是杀死谢宝光也好，甚至比这更歹恶十倍之事，那都已不重要。
雷清鸿态度忽然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倒让蒋珍珠有些措手不及。她站在庭院中间，脚下一步也走不动，一时之间，不知要往哪里去。她心中起伏不定，身子渐渐发起抖来。突然含泪说道：“雷清鸿，你不想为你的妻子报仇了吗？”
雷清鸿忽然一惊，脸色大变。道：“你……你说什么？”雷清鸿双目炯炯，盯着蒋珍珠的脸。
蒋珍珠凝噎不语，身子越抖得厉害。她低下头，尽量使自己镇定下来，过得一阵，缓缓抬起头来。虽然只是短暂的片刻，但在她像是过了很漫长的一段时光，她双眼里透出十分坚决的神彩，从牙缝里蹦几个字来。说道：“若惜姐是我害死的，你要报仇，就来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