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质问
苏生的眼布被粗鲁的摘掉，他晃了晃眼，看清楚了周围。
他正身处一间宽敞的豪华寝室，贵重的天鹅绒地毯铺满了整间寝室，各种名贵的精工银器被用做日常的茶壶酒杯，地毯上现在洒满香气溢鼻的玫瑰花瓣，墙边的大床上被柔顺丝绸被褥覆盖着的正是赛维亚斯四世，床边还站着几人。
苏生认出来了，这里的全都是昨晚清醒目睹全过程的人——浮提亚斯侍卫长，苏源，阿熙雅小姐，还有他自己。
唯一不在场的只有被关押的阿蒂娅小姐。
“苏生，你这一晚上都去哪了？”浮提亚斯眼睛上有明显的黑眼圈，双眼布满血丝，看上去熬了一夜。
苏源和阿熙雅都一副满腔疑问却不敢开口的表情。
苏生看得一清二楚，包括浮提亚斯搭在佩剑上的右手。可他还是一言不发，娴静的踱步走到国王的床榻边上，对左右三人一触即发的气息视若无睹。
“陛下，让您久等了。”赛维亚斯四世还没有进行肢体嫁接，已经虚弱到无法感受痛楚了。
“你终于来了，苏生。”他很勉强的提起气来。
“您找我是要我对您的病情保密吗？”
“这只是其中之一，苏生，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你的哥哥已经跟我说过干花的事情，为什么你会知道有刺客？为什么不提前跟其他人说？”
“我说了其他人会信吗？”苏生笑了笑。
“陛下您可能不是很清楚我的名声和其他人对我的印象，这些您可以跟各位了解一下，阿熙雅小姐，告诉我，晚会之前你听说我是个什么人？大胆直说，我不会怪你的。”
阿熙雅小姐犹豫的看了看国王陛下，又看了看苏源和浮提亚斯。
“各位小姐都说苏生少爷是个……是个不学无术又滥情的怪胎，说他的哥哥苏源和姐姐苏念寒都是年纪轻轻就获得军衔和法师职衔的天才，被人尊称殿下，苏生就永远是……苏生少爷。”
“还真敢说，岂有此理。”苏生装作生气的样子，阿熙雅小姐马上就有些害怕，跟晚会上挥剑的样子判若两人。
“那你为什么会知道有刺客？还拿得出沃达娜干花。苏生，这很重要，不要耍小聪明。你不知道你消失了一晚上，嫌疑有多大……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不想阿寒伤心。”苏源抿着嘴，认真的看着他。
“先回答我，你们知道我是因为什么原因被从学院赶回家里的？”
“你为了那个葛来妮触犯了禁忌法术，还消失了快一周。”这件事反而浮提亚斯一清二楚，他为了找苏生动用了不少关系，但苏生并不知道。
“那是个召唤仪式，但是我失败了，还失败得很彻底，我被反召唤了，直接被送到了绝荒，这种干花在那里是天然生成的，只不过……是长在灵魂结晶做堆肥的土壤上。”
“我被奴役了，将我反召唤的那只老怪物用我的灵魂体做实验，让我能看出灵魂体的不寻常，他想用我当特殊灵魂的追踪器，寻找亚尔亚斯古老王族的血脉继承人。”
“我也不知道有刺客，只是发现了食物里有毒，猜出有人计划刺杀，诚如各位所见，我的灵障力量没有丝毫变化，微弱得你们感受不到任何波动，连普通人都不如，没那么大本事谋划刺杀国王。”
一半的真相，一半的谎言，苏生的秘辛让众人又惊又惧，对活人的灵魂动手脚却还能让人活下来的高超技术，死里逃生的苏生现在居然还能站在这里，光是这样听也知道，苏生活下来就是一个连环奇迹。
“亚尔亚斯古老王族……奴役你的到底是谁？”国王的好奇心让他的眼睛多了一丝神采。
“道格拉斯·琼恩。他说他已经活了四百年了，但我查不到任何关于他的记录。”
赛维亚斯四世面如死灰，沉默不言，其他人倒是一脸的迷惑，显然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苏源和浮提亚斯都非常在意苏生的安危，被奴役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形容，只有灵魂彼此勾连成等级关系的禁忌法术才会提及“奴役”，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如果让你找到了血脉继承人，你会怎么做？”国王的问题耐人寻味。
他一直看着苏生，那双疲乏得随时闭上也不一定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苏生的脸庞，就像不愿放过他任何表情变化。
“不怎么样，陛下，我的故事没有说完，”苏生微微一笑，“道格拉斯已经被我杀了，我已经是自由之身。”
“呵哈哈哈……不可能，凭你是杀不了他的。”赛维亚斯四世嘲笑着， 无视了其他人的震惊，直接否定了苏生的话。
“陛下，如果我跟你说，真正的苏生早就死了，站在你面前的其实是装着其他人灵魂的假苏生，你相信吗？”
国王的嘲笑戛然而止，浮提亚斯等人的脸色一变再变，不是苏生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这些话听下来他们一直半信半疑，唯独这句话能将一切都解释得通。
他们熟知的苏生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不仅敢跟压制阿蒂娅的刺客首领鄂加莎正面对敌，还能发现瞒过了皇室医官的奇毒，借闹腾的名头给有一战之力的人送干花，还连阿熙雅小姐的剑都准备好了。
半大孩子的苏生做不到，一个见多识广活了四百年的巫妖却可以。
浮提亚斯握着剑柄的手变紧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怀疑自己的直觉，眼前的苏生无论是气质还是举止，都跟他认识的不一样，他不想相信那种可能性。
“不瞒您说，陛下，道格拉斯死了是真的，苏生死了也是真的。我们的实验出了意外，灵魂被搅合到了一块，现在谁都不是谁。”
苏生离开了国王的床沿，站在窗户前眺望外面的森林。
“我们的记忆和感知错位了，我能像道格拉斯那样轻而易举的做出死灵，却想不起任何关于道格拉斯的记忆；我拥有作为苏生的全部记忆，但记忆里曾经的一切都只有陌生感和疏离感。”
苏生回过头来，看着赛维亚斯四世。
“陛下，您大可以把我当做四百年前的古代人，只不过是多了一块新鲜的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