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举目无亲2
“黑三去通州送焦师哥了,眼看快十天了,还没回来。”宽儿答道。“啊!这哥儿俩干嘛去那儿?不知道辫子兵在北关设了关卡抓人吗?”蒋师傅表弟急的直拍大腿。
宽儿不想在陌生人面前,提及焦师哥的去向,只是摇头没再说话。
“都十天了,八成哥儿俩被抓去下了大牢。”蒋师傅表弟说“得了,我也甭带他回去了,这哥儿俩弄不好可凶多吉少。”
俩人这边说着话,看房的中年人已经把院里各处看了个遍。也许是蒋师傅急于脱手,价格合适,这位看房的男人没磨叽,直接对蒋师傅表弟说:“我看成,这两天咱就把房契过了户,我就打发人来收拾了。”
“成啊,当然越快越好。”蒋师傅表弟转头对宽儿说“你就在这儿再住两天,等这院过了户,你就卷铺盖卷儿,麻利回家去吧。”
焦师哥,黑三下落不明,自己的栖身之所也要另有主人,宽儿一时有些六神无主。
蒋师傅表弟不知情,还以为他是代黑三,替师父临时看管院落,是一个有家可回的孩子。事实上,若离开掌扇胡同,宽儿将彻底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事已至此,宽儿能想到的,就是把黑三和他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他也下了决心,等新房主到来时,他一定要到通州去,打探焦师哥,黑三的下落。
这俩人如今是宽儿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信赖的亲人了。
五天后,蒋师傅表弟和新房主又一同来到了武馆,做正式交接。蒋师傅留下的家什,锅碗瓢盆这些物品,表弟雇了一个大车,找人都一一清点,搬了出来。
宽儿将自己的铺盖卷儿拎出来时,蒋师傅表弟还让他打开来检查了一番,看看是否夹带了师父家的“私货”。
这一出宽儿提早想到了。两天前,他就把焦师哥留下的小钱袋里的余钱,剩余的吃食都打包,送到了胡同里以前的小师兄弟家里,藏了起来。
见宽儿只有一个油渍麻花,熏鼻子的脏铺盖,并无其它,蒋师傅表弟挥了挥手,便把宽儿轰出了院门。
宽儿先到小师弟家取出小包袱,将钱夹在行李最底层,收好;又带上了几个煮熟的老玉米,土豆,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条胡同,一路向东奔通州而去。
小师弟问他:你和黑三还回来吗?宽儿摇了摇头,说:“没准儿。”
这会儿,京城虽然没有了战事;但街面上却到处可见辫子兵在巡弋,时常可以看到兵勇盘查他们认为可疑的人,特别是男人还没留有脑后小辫,兵勇便不容分说,便给五花大绑押解起来,按奸细论处。
宽儿找寻焦师哥,黑三心切,不到中午,便赶到了齐化门内小街附近。
让宽儿感到奇怪的是所有像他一样要出城的人,又都返身折回,看起来城门已经被关闭,禁止人们进出城了。
宽儿只好停下脚步,问一位刚折返往回走的老人:“大爷,这是怎么回事儿,不让出城了?”
“回吧,孩子。”老人对宽儿说“全城都在搜前朝太子爷,城外的人进不来,城里的人也甭想出去了。”
“没说什么时候能放行吗?我可是有急事儿想往通州去。”宽儿心急如焚,一刻也等不下去。
“这谁说得好。”老人看宽儿一脸焦急的样子,说“你要不怕绕远,从德胜门出去试试,听说那儿城门还开着呢。”
宽儿谢过老人,便回身迈步朝北去了。
快走到船板胡同时,宽儿发现好多人聚在一起,对着贴在墙上的告示议论纷纷。他也有些好奇,便也凑了过去。
告示是官府的通缉令,上面既有画像,人名,也有用相貌形容的无名氏。当年遇半仙教过宽儿认得几个字,所以他也能马马虎虎大概其看个明白。
通缉令上既有前朝太子,官员,也有闯贼余孽;往下看时,有两个并列在一起的人头画像,引起了宽儿的注意。
这两个人在通告上注明的年龄,体貌特征酷似焦师哥和黑三。尤其是对黑三黝黑的皮肤,十五六岁年龄的描述,让宽儿认定通缉令上的很可能就是下落不明的这哥儿俩。
通告上写着此二人在通州运河码头,抢夺船只,并打死打伤官兵各一名。官府重金悬赏缉拿此二人。
宽儿反复看了几遍,更加确定官府通缉的这两个无名氏,就是焦师哥和黑三。
没了掌扇胡同的住处,寻找焦师哥,黑三的希望也完全破灭,宽儿一屁股坐在地上,既茫然,又替两位师哥的安危担忧。
已经过了中午,宽儿没觉得饿,只是感觉上火,口干舌燥。他意识到从此他要活下来,再无人依赖,只能靠自己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要找一个能养活自己的营生,一个栖身之所。
宽儿背上铺盖卷儿,漫无目的的溜达着,凡有买卖家,不管是做什么行业的,他都站在门口问一声掌柜:“您这儿需不需要用人?”
直到天黑下来,也不知道一路问了多少家,几乎所有的掌柜见宽儿不过是一个半大小子,来路又不明,都摇着脑袋,回绝了他。
宽儿至今还没有一个人露宿过街头。他的铺盖卷里还有一串铜钱,这让他不得不考虑找寻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毕竟这是头一回,要在大街上度过一个夜晚。
京城里的倒卧不在少数,都是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这些人选择的地方相对固定,城墙边,寺庙门口,各有各的据点。
宽儿转了一大圈,最终选择了北城城隍庙大殿门口,他发现这里一是背风,还有就是在这儿的倒卧,年岁看起来都不小了,至少给他一种安全感。
他并没有马上打开铺盖卷儿,而是倚在一处墙角,四处观察和他一样,要在这儿以此为家的同为天涯沦落人。这些人看起来,比他要惨得多,大部分根本没有铺的,盖得,和衣朝地上一趟,便不管不顾,呼呼大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