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危城
宽儿，黑三在永定门挖泥，夯土这份工，一直做到过了新年。这天快收工时，焦师哥一身盔甲，胯下配着腰刀，匆忙赶过来，对小哥儿俩说：“今晚你们先甭急着回家，在这儿等到三更天，我再来找你们。”
没等黑三，宽儿多问，焦师哥便又匆匆离开了。
小哥儿俩知道焦师哥一定是有要事，便乖乖的坐在河沟里，不停地来回跺着脚，跑一会儿，抵御着晚上的寒气，一直等到夜上三更。
三更时分，焦师哥还是一个人来的。他扛了一袋沉甸甸的口袋，放下后，又从内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对黑三，宽儿说：“闯贼大军眼瞅着就破城了，这个小口袋是军饷，我多冒领了十几个人的，一共就这么多。”
“真的交战，我只能抱死殉国了。也用不到这些钱，你们拿回去藏好，等师父回来了，交给他。算我这个徒弟最后的一点儿孝敬吧。”
“师哥，我听说那些大将军都投了闯贼，您干嘛跟他们死拼，不值当。”黑三没接焦师哥手中的小口袋，不无担心的说“您还是跟其他师哥别在这儿守城了，跑吧！”
“大师哥，二师哥都被调到京东高碑店去了。”焦师哥说“我们哥仨都说好了，绝不做逃兵。和丫闯贼狗娘养的的干一场，也痛快！”
焦师哥把小布袋硬塞到黑三手里，又指着大口袋说：“我看这情形不大对，你们再过几天就别再过来了，真打起来不是闹着玩儿的。这口袋里有些老玉米，土豆，你们拿回去，省着点儿吃。以后，师哥就没法儿再照顾你们俩了。”
“师哥，我们不要。”宽儿说“您还要打仗，饿肚子怎么成啊？”
“师哥有办法，饿不着。”焦师哥摸着宽儿的脑袋说“往后你们俩可得自己想辙了。我教的拳掌别荒废了，多一技出门在外总是有益处。”
“嗯。”宽儿点了点头。
“我还要回城楼值岗，你俩小心点儿，快回去吧。”焦师哥一直目送着这俩小师弟，抬着大口袋消失在夜幕中。
回到掌扇胡同院里，俩人折腾到半夜，总算是把小口袋的钱，大袋子的口粮，找了一个最隐匿处，藏好才踏实。
上炕后，黑三对宽儿说：“师哥让咱们过几天就别去了，他都不怕，咱俩怕什么？闯贼又不是三头六臂。有焦师哥守城，他们未必能怎么样。”
“去了还有俩窝头吃。”宽儿说“那咱们就接着去好了。”
“就是，藏起来这些吃得，留着。”黑三说“没准儿师父，师娘他们还回来呢。到时候他们也有的吃。”
黑三，宽儿还是坚持为了两个窝头，天天跑到永定门内河沟里挖泥，夯土，几乎没拉下过一日。
但有个现象引起了宽儿的注意，就是身边和他们一道干活的人，越来越少。
这天，那个曾教他们出工不出力的老头，对他俩说：“我一个孤老头子无所谓了，你们俩小孩，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在这儿混这口吃的，连小命都不想要了？”
“是不是就要打起来了？”宽儿问。
“居庸关官兵都给丢了。”老头说“你算算离京城还有几里地？”
“不是说勤王的大军，马上就能来解围咱京城了吗？”黑三并不紧张。
“你们这些小孩子懂什么？”老头虚着眼说“大明没救了。多少文官武将都降了闯贼，他们换身朝服照样做官，享福；有几个真为皇上卖命的？没指望了。”
“我师哥还在永定门城楼上守城呢？他就要跟闯贼拼到底！”黑三听了老头的话，很不忿。
“得，我可是知道，城楼上现在还有几个大头兵，跑得都差不离儿了。”老头说“这要是我的儿子，我说什么也得让他跟我走，在这儿白白送命，真不值当。”
宽儿给黑三拉到一边，说：“这个大爷说得有道理。咱们在这儿，这打起来了跑也来得及。可焦师哥要冲锋陷阵，多玄呢！不成，咱们去城楼找他，让他跟咱们回家吧！”
没了父母，失去了遇半仙，宽儿最怕的是再失去身边亲近的人。而眼下也只唯有黑三，焦师哥关心他，罩着他。
“可城门有兵把守，不让闲人靠近，怎么才能见到焦师哥？”宽儿的想法黑三也同意，可为了防奸细，城楼戒备森严很难靠近。黑三挠着头，感到为难。
“等收工天黑下来。”宽儿说“我俩到城楼边上喊，就说师傅回来了。焦师哥听见了，准能回家去。到了家，咱就不让焦师哥再回来不就得了。”
“这法子，我看成！”
收工后，永定门内方圆几里，几乎见不到一个人影；城楼上，影影绰绰可见守城门的兵士在上面巡视，瞭望。
宽儿，黑三走到离城门几步远的地，两手拢音一起朝城楼上高喊：“焦师哥！焦师哥！师傅打沧州回来了！”
夜深人静又地处空旷，小哥儿俩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叫，引起了守城楼兵士的注意。
不大一会儿，一个小官带着三四个兵卒，从城楼里杀气腾腾的直奔宽儿，黑三而来。
“小子！大晚上叫哪门子魂儿？是他妈的来扰乱军心，还是闯贼的奸细！”小官挥手对兵卒喊了一嗓子“给我拿下！”
“我们是来夯土修城墙的。”黑三边挣脱兵卒，边解释道。
“修城墙的？都他妈的收工了，你俩吃饱撑的，跑这儿来喊什么喊？”小官打量了一下跟泥猴似的小哥儿俩，感觉黑三的话倒不假。
“我们来找他哥哥。”宽儿赶忙说“他老母亲快不行了，想让他哥哥回家见上最后一面。”
“你哥？你哥是谁啊？”小官撇着嘴问黑三。
“我哥姓焦，焦壮。也在上面守城。”
“咳！早说啊，你哥哥是焦壮？”小官挥手让兵卒松开小哥儿俩，说“今儿千总给他派了个差，让他出城去探探闯贼大营的动向，还没回来呢。”
“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宽儿问。
“这谁说得好。”小官对黑三，宽儿说“可别在这喊了，等你哥哥回来我跟他言语一声。赶紧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