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暴雪夜
小哥儿几个在东城干了一票“绑小孩”，宽儿兴高采烈地将“收获”抱回了家。宽儿了解遇半仙的脾气秉性，随口编了个瞎话，说蒋师傅老家的亲戚送了一些玉米面，萝卜，有富裕，便分了一些给了他。
遇半仙有些半信半疑，对宽儿说：“师父大家口，有那么多徒弟，想想都难。还有余粮分给咱家？”
“大师哥都去守城门了，现在武馆就剩我和黑三俩人。”宽儿有鼻子有眼儿地说“再说了，师父喜欢我不是。”
“嗯，还得说武行的人义字当先啊！”遇半仙觉得宽儿的话也不无道理，便说“以后你得听蒋师傅的话，这可不是一般的恩德，要记住，以后要报答。”
虽说家里多了这几斤玉米面，宽儿却发现遇半仙，每回还是只蒸两三个窝头，自己带上半个路上吃，剩下的都留给他。
“大爷，您多蒸几个，您也多吃，多带点儿。”宽儿对遇半仙说。
“我就这饭量，带半拉足够了。”遇半仙笑着说“这几斤面可扛不住吃，大爷我还得出去‘摸骨’打食去。”
这天一大早，遇半仙就对宽儿说：“锅里俩窝头留着你中午，晚上吃。今晚我可能要晚回，约好了大宅门小孙子过百岁，去人家府上摸骨。大爷我今儿没准儿，还能蹭顿好吃的，你甭等我了。”
宽儿望了望窗外，只见昨天就开始下起的漫天大雪，还没有停下的迹象，便说：“大爷，今儿雪大，您就别出去了。”
“跟人家订好的日子哪能失信啊。”遇半仙拿起手棍，像是自言自语道“难得这么个好生意，这可是咱爷儿俩的饭辙，哪能不去。”
刚推开门，对面唱大鼓的小彩凤正在门前扫雪。见遇半仙拄着棍要出门，忙说：“遇大哥，这倒霉天，天桥都没人出去撂地了，您这顶风冒雪的要去哪儿啊？”
“北新桥，跟人家约好了。”
“您可不知道，大街上都没个人，您这眼睛又瞅不见，可别出去了。”
“不碍事儿，做生意要紧。”遇半仙说着就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宽儿追了出来，说要陪遇半仙同行一路。遇半仙说：“孩子，这你就不懂了。我一个瞎孤老头出去转，有人觉得可怜还会赏碗饭，你一个半大小子跟着，人家看见，还不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听大爷话，快家去！”
天大亮，宽儿照常赶到了茶儿胡同，和黑三一道，把蒋师傅家院里的积雪打扫干净。小哥儿俩活动了一会儿身体，把焦师哥教了一小半的六十四式，又习练了几回。
“宽儿，师娘这两天又叨唠没吃的了。”黑三挠着头说“你说咱们是不是还得想辙。”
“师父知道那一袋子玉米面，萝卜是怎么来的吗？”宽儿问。
“没问，就说我小子长本事了。乐呵的不行。”
“那你还想怎么着？”
“咱再去那条胡同，照方抓药你看怎么样？”
“别介，那天咱们是瞎猫撞了死耗子，运气好。”宽儿说“再去甭说没戏，弄不好还被人家认出来，逮着你，要了咱们的小命！”
“还真是这么个理儿。”黑三悄声对宽儿说“我可听师父和师娘偷着说，他们一家人要回老家，看意思是让我在这儿给他们看着院子。到时候，没吃没喝可怎么办啊？”
“没事儿，到时候我来陪你。”宽儿说“有我一口吃的，你就饿不死。”
知道遇半仙今晚回来会晚一些，宽儿直到天黑下来，才从武馆回到自己的家里。
把剩下的一个窝头热了热，狼吞虎咽吃下后，宽儿便顺着遇半仙每天必经之路，前去迎他。
鹅毛大雪飘起来没完没了，雪片往脸上横扫，得瞪大了眼睛，才能看见偶尔路过的行人模样。
站了有小半个时辰，宽儿还是没见到遇半仙的身影，他估摸爷儿俩没准走岔了，遇半仙很有可能此时已经到了家。
可回到小南屋门口，宽儿叫了两声，并没听到遇半仙的回应。宽儿依然不死心，进屋瞅了瞅，屋内还是空无一人。
宽儿再次返身回到街上，这次他踩着厚厚的积雪，走得更远，但空旷的大街上，始终未见遇半仙的影子。
就这样，出去，回家，往返了不知几个来回，直到夜深了，他的遇大爷始终没有像往日那样，柱着手棍走回家来。
宽儿急了。他跑到东屋敲响了朱师傅家的门。
“朱大爷，都这会儿了，我大爷还没回家。”宽儿眼泪含在眼圈里直打转，对朱师傅说。
“啊！遇先生那身子骨不是又晕倒了？”朱师傅披上衣裳，问宽儿“他今儿去哪儿了？”
“说是北新桥，给一个过百岁的孩子摸骨。”
“走！我跟你出去再寻寻。”朱师傅穿上棉袄，便带着宽儿出了院，这回他们俩差不多一直走到了东城地界，手脚都冻木了，也没碰见到遇半仙。
雪倒是越下越大，大半夜黑灯瞎火，又不知遇半仙到底身在何处，朱师傅也没辙了，把宽儿又带回了自己家中。
宽儿一进朱家门就呜呜大哭起来。
“大半夜哭什么哭？”朱师傅大女儿朱珠，一脸不乐意说“没准儿你大爷在人家吃席，喝多了，东家留他一宿呢。”
“没错，你朱珠姐说得在理儿。”朱师傅安慰宽儿，说“你今儿就跟朱大爷家凑合一宿，明天如果遇先生还不见，我发动全院的人帮你去找。放心吧孩子，你大爷准保没事儿。”
朱师傅安排宽儿跟他小儿子，睡在一个被窝里。这一晚，宽儿几乎没合过眼，竖着耳朵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生怕遇大爷到家了，他错过没有听到。
天还没亮，宽儿就翻身下了炕，想推开门，接着出去找遇半仙。
“这会儿啥也瞅不见，再稍绷会儿。等大伙儿都起了，我们在一起去找你大爷。”朱师傅把宽儿又摁回到炕上，他自己也睡不着了，卷了一袋旱烟叶，边吧嗒着，边看着宽儿摇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