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认不认
宋老夫人的提议，让宋老爷子冥思苦想了几日。作为宋家的伙计，宋老爷子对范恩是满意，喜欢的；但若收他为干儿子，又另当别论，绝非一件说说而已的小事。暂且不论是不是真有家国不保的那一天。他和老夫人都已到了风烛残年，女儿小荷花年龄尚小；过去老两口的打算是入赘一个乘龙快婿，既继承了宋家产业，也给小荷花安排好一个美满归宿。
可世事难料，眼下的时局如果真得如巡检所言，以他老俩体力，精力，甭说保宋家财产无虞，可能连小女儿都无力保护。
对范恩这个新伙计，只知道他老家是十渡的，父母双亡，孤儿一个，其它的就了解，知之寥寥了。
宋老爷子一生谨慎，若在往常就是有此意，也会打发人到范恩的老家查个底儿掉，然后再论。可现在甭说去百十里外的十渡，现在就是个别那些胆大，敢出村的人，都得冒着有去无回的风险。
平衡再三，宋老爷子还是犹豫不决，他想找个时间和最信任的佟老爷子，坐在一起议议此事，听听他的意见。
宋老爷子老两口的对话，隔墙有耳，却被管家程妈听到了。
范恩虽然年纪轻轻，可人情世故天生的老道。他不仅在主人面前表现得勤勉，任劳任怨；对老爷身边的程妈也极尽示好。每当打捞上虹鳟鱼，顺带会捕上一些鲤鱼之类的杂鱼；范恩都挑上两条肥大的，偷偷给程妈送去。
溜须东家心腹身边的人，范恩懂得，这有百利而无一害。
人情就是这么建立，热络起来的。程妈听到宋老夫人要认范恩做干儿子，第一时间便把这个喜讯透露给了范恩。
这个意外佳音，范恩听罢让他狂喜不已，尽管嘴上对程妈说：“您老，会不会是听差毗了？”
“真真的。”程妈拍着胸脯说“你将来成了宋家少爷，可得多关照我这老婆子啊。”
范恩当然知道，如果此事成真意味着什么？尽管自己在小树林埋有齐家金元宝木匣，但他的这点儿“家底”，和宋家产业比不过是九牛一毛。
宋老爷子老俩年衰体弱，又只有小荷花一个小女儿，他范恩真成了宋家少爷，万贯家产最终落到他的手里，绝非梦呓，极有可能成真。
得到消息后，范恩一直期待宋老爷子召见他，向他宣布此事。
但几天过去，虽然也常与老爷子碰面，老爷子却闭口不提。这让范恩八爪挠心，搞不清楚宋老爷到底是如何作想的。
范恩白天黑夜，满脑子都是“宋家少爷”的美梦，但他深知，此事在未敲定之前，只能算空欢喜一场。
“夜长梦多”。范恩绝对是个与年龄不相符的老辣之人，他想到了，与其听天由命，不如主动去把握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这天，范恩借着清扫内院的机会，见宋老爷子走出屋里，在院中搁置的大盆边观赏金鱼时，便凑上前去，问了声“老爷早！”
宋老爷子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老爷我跟您想告个假。”范恩垂手站在宋老爷面前，轻声说了一句。
“哦？你有何事啊？怎么突然要告假？”宋老爷子没想到范恩会跟他说这个。
“虹鳟鱼季说话就过了，我手头也没其它重要的事儿做。”范恩说“我离家多年，家中父母的坟冢怕是草都长得老高了。我想回去扫扫墓，尽点儿孝心。”
“真是难得的好孩子！”宋老爷子看着范恩，对他的为人越发另眼相看，说“懂孝道的人都错不了。若在平常我一定随你心愿，回家好好祭拜一下你的父母；可如今兵荒马乱，我怎么放心得下，你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
“你看是不是待时机稳当了，再回去不迟。”
宋老爷内心其实有自己的小九九，眼前这么一个难得的伙计，又是自己正考虑收为义子的人，若一撒手，能不能再回来那就很难说了。所以，他要尽力挽留住范恩。
而这也正是范恩要达到的效果。
“我听您的老爷。”范恩赶紧就坡下驴，说“那就等太平了我再回去。”
不过范恩这一小把戏，还真让宋老爷子紧张了起来。
当天晚上，他就一人来到了佟家，要和佟爷说说，收范恩做干儿子的想法。
“这孩子来到我们家，到现在真得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宋老爷子对佟爷挑起了大拇哥，说“除了不是读书人，勤谨，心灵手巧，还仁义厚道。绝对是个好孩子。”
“可咱们毕竟不知这孩子的底细。”佟爷说“您认了他做义子，那可是宋家的大事，您可得想周全了。”
“谁说不是。老兄弟，您也知道，我们老俩都这把岁数了，又病殃殃的，谁知道哪天一伸腿儿，一闭眼就过去了。”宋老爷子说“您也听到了，贼军指不定啥时候就杀过来了，家里没一个年轻力壮，贴心入骨的男人，真不成啊！”
“我是这么想的，如果这孩子确实是块好料，等再过几年，我想把小荷花嫁给他，让他入赘宋家，给我老俩养老送终。我真走的那一天也就瞑目了。”
“大哥这可是您家天大的事。”佟爷吧嗒了两口旱烟锅子，说“小荷花可比这小伙子年岁上差不少呢。”
“这我知道。不过，小荷花还真的喜欢这个大哥哥，范恩这孩子还特有耐心，知道心疼人。将来我把女儿给他，他错待不了小荷花。”宋老爷子接着说“有一点我最放心了，这孩子不贪财。前段时间我要给他加工钱，他是死活不要。您说，是不是挺难得！”
“您看这样好不好？”佟爷见宋老爷心意已决，便说“那就一步步来，您就先认下他做干儿子，小荷花的事儿再过两年提也不迟。”
“这成！”宋老爷子一拍大腿，说“等我选个日子，把村里的老少爷们儿请家里去，您给做个证人，我就把这孩子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