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拜师
这天，宽儿都不知道自己凭了一股什么劲头，才把遇半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带回到茶儿胡同家中。到了家，遇半仙一头栽倒炕上，神智已经不清了。宽儿又是给他喂水，又是用凉水浸湿手巾板儿，搁在遇半仙脑袋上给他降温。
天渐黑下来，宽儿察觉遇半仙浑身跟着了火似的烫，张口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宽儿不禁急得大哭起来。
这个大杂院里，住得都是在天桥卖艺的穷艺人。其中有当年红遍半个京城，如今人老珠黄唱大鼓的小彩凤，有从吴桥来的表演胸口碎大石，口吞宝剑的老朱一家，变戏法，耍猴的，还有一位学鸟叫暗春口技绝活的“声声高”，都蜗居在这个拥挤的院里。
住大杂院街坊邻居之间的亲密，完全是由这种门对门，户挨户难分彼此，天然形成的。
宽儿的哭声很快把四邻都招来了。
小彩凤，老朱，“声声高”不知南屋发生了什么事，都先后跑了进来。
“家伙！遇先生这是打摆子，中暑了！”“声声高”习惯的吹了一声口哨，看出了遇半仙病的不轻。
老朱有经验，让老婆赶紧回家泡一碗盐水端过来，给遇半仙送下；又让大女儿朱珠，把自家破床单拿凉水浸透，包裹在遇半仙身上，给他降温。
小彩凤不停地边用手中的团扇，朝遇半仙扇着凉风，一边安慰着宽儿别急。
过了一会儿，遇半仙似乎清醒了一些，感觉到四周都是来照顾他的邻居们，嘴角动了动，道了声“谢谢。”
宽儿见遇半仙有了些精神，忙从小包袱里拿出已经馊了的窝头，掰了一块儿就要往他嘴里送。
“孩子，这会儿你大爷哪吃得下这个。等着。”小彩凤转身回到自己西屋，把刚熬好凉得的一碗稀粥端了过来。
得亏有这些街坊的帮忙，遇半仙总算挺过了这一关，没出大事儿。
三天后，遇半仙勉强可以起身坐起来了。他虽然看不见宽儿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伤，但听到老高给宽儿胳膊贴上了膏药；心疼的摸着宽儿的脑袋，老泪纵横：“孩子，你跟大爷受苦了！”
“没事儿大爷，您好了，我也好了。”见遇半仙有了气力，精神渐强，宽儿比谁都开心。
“这两天，我躺在炕上想了想，以后你就别跟着大爷出去转了。来回怎么走，大爷自己也都熟悉了，一个人去东城没问题。”
“您不要我了？”宽儿急得眼泪差点儿掉出来。
“怎么会呢。”遇半仙摩挲着宽儿的头发说“现在街上越来越乱，你有个三长两短，大爷我看不见，摸不着，揪心啊！过些日子，大爷给你找个先生，你也该上学读书了。”
“你秦大爷给的钱，我就是留着让你上学堂使得。”
“大爷，我不想读书。”
宽儿一是不放心遇半仙独自一人，盲行盲走，没有他的陪伴，出去做生意更是难上加难；还有就是这段时间，他们爷俩儿走街串巷，遭到了不知多少的欺凌。这让宽儿心中烙印的伤痕，远比皮肉之苦，给他带来的刺激更强烈。
天桥混混砸了他们的“摸骨”摊，逼他和遇半仙不得不成了胡同串子，一老一小风里来，雨里去。更让宽儿难过的是三天两头，都会在胡同里遇到一些混不吝的大孩子，不是起哄架秧子拦路，就是朝他们爷儿俩撇石头，推推搡搡，恶语相向。
宽儿若是出头，和这些孩子叫板，十有八九会挨上三拳两脚。每当这时，遇半仙总会跟他说：宽儿，出门在外得忍着点儿，惹不起咱躲得起，去别处不就得了。
前几天，为了给遇半仙讨碗水喝，在大宅门里他被大人孩子一顿爆碎，遇半仙被家丁不管死活，扔到大太阳底下这一幕，更让宽儿刻骨铭心难忘。
“宽儿不读书，你将来大了，大爷老了不在了，你怎么安身立命？”遇半仙知道宽儿是不放心自己，说“你读书也有下学的时候，有空还可以领着大爷出去啊。”
“我想跟朱大爷学功夫。”宽儿见过朱家人在天桥表演的硬气功，在他眼里那是一种刀枪不入，可以大杀四方的绝技，所以他想学到手后，保护自己，保护遇大爷不再受欺凌。
遇半仙听懂了宽儿的小心思。
他不可能让宽儿走天桥卖艺的路，端这碗饭朝不保夕不说，在遇半仙看来绝非什么正道。
若在太平盛世让宽儿读书，科考博取功名，一定是遇半仙不渝的追求。可如今，朝廷都摇摇欲坠，世道大乱，再循规蹈矩走这条路，难到一点儿光明前途。
自己一天天变得老迈，两眼又一抹黑，别说保护宽儿，连自己个都自顾不暇。刚才宽儿不想读书，要跟朱家学艺，倒让遇半仙思量过后，改变了原来的想法。
他也觉得在兵荒马乱的当下，让宽儿有个强健的体魄，比成为一个熟读四书五经的文弱书生更为重要。
遇半仙想通了，这天晚饭后，便带着宽儿敲响了朱家的门。
老朱是个大家口，老婆孩子一共六七口，挤在一间半的东屋里；见遇半仙和宽儿来拜访，孩子们都赶紧出去腾开了地方。
“朱先生，我今儿有件事相求。”遇半仙坐在炕沿上开门见山，说“就是给宽儿找个师傅，不求什么绝学绝艺，就是让孩子身子骨硬实点儿就得。”
“您是想让宽儿学拳还是撂跤？”老朱是个半拉行家，一听遇半仙的话，便听明白了。
“这个我可不懂。”遇半仙说“您认识的朋友多，给拿拿龙，唯有一样，这师傅得是个正经人。”
老朱看了看宽儿，思忖了片刻说：“宽儿还小，要是练跤怕受不了；我认识一个老拳师，住在掌扇胡同离这儿不远，现在在家教着一群孩子八卦拳，您看要是有意，哪天我带您和宽儿过去瞧瞧？”
“掌扇胡同离咱们这儿不远，又是您知根知底的师傅。”遇半仙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您，跟师傅知会一声，约好了，我们到师傅家去拜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