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祸从天降
自古都有观天象，测吉凶的高人，不管真假，信与不信；到了明末，尤其是崇祯年间确实异象，灾祸不断，很难解释。崇祯二年，三年，七年，京城接连发生过火药厂的爆炸，虽不如天启年王恭厂那次邪乎，但每一次少则死伤了数十人，多者过百。
崇祯十一年这年四月，火药局也炸了一回，但那是在东城，并没有影响到西直门外的齐家。
可今日此时，连着三声巨响，一时间火焰直冲天空，被震塌的城墙，房屋溅起的灰尘遮天蔽日，刚刚青天白日，顿时变得昏黑如夜。
“妈妈！”宽儿一下子扑到了母亲怀里，缩着小脑袋，紧闭双眼惊恐万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齐夫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冲天火光，惊吓得一时不知所措。但她马上镇定下来意识到，这一定是西直门内安民厂火药库爆燃了。
听爆炸的巨响，眼瞅着蔓延过来的火势，齐夫人越发感觉大事不好，身家性命，一场大劫难就在眼前。
她抱起宽儿，捂着他的小鼻孔，艰难的呼吸着越来越令人窒息，浓浓硫磺味道的刺鼻空气，不顾一切的冲出了屋外。
齐夫人眯缝着眼看去，发现二门已荡然无存；前院也是房倒屋塌，只剩下孤零零的影壁还挺立着。
从街上传来匆匆混乱的脚步声，撕心裂肺的惊叫，呻吟，黑漆漆的一片宛若地狱一般。
回头望时，另一边的熊熊大火像一条火龙，张着血盆大口呼啸着。朝这里吞噬过来。
齐夫人差点儿瘫倒在地，她清楚火光过处正是自家的船行，堆有板材，油料的库房。
稍微定了定神，齐夫人把宽儿放到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宽儿听话，你赶紧躲到影壁前面去，妈妈去一下后院，就来接你。”
“不，我要跟着妈妈。”宽儿死死拉住母亲的衣襟，不撒手。
“听话，妈妈去去就回。”齐夫人推了宽儿一把，便冲进了已经浓烟滚滚的后院。
她要去把自己仅存的家底，那一个装有金元宝的木匣抢出来。
宽儿见母亲离开了自己，便捂着脑袋小跑到影壁前，小身子紧紧贴在墙面上。
不大一会儿，从影壁后面接连传出两声闷响，宽儿和父母住的中院五间房，垮塌了一多半；宽儿蹲下身，朝中院方向偷瞄了一眼，发现后院爷爷奶奶的房屋腾起了火苗，已经窜上了房顶。
影影绰绰中可见母亲的身影，在屋里挣扎着。
“妈妈！妈妈！”宽儿不知所措，只会声嘶力竭的呼喊着。
“夫人，夫人全完了！全完了！”正在这时，船行工头范恩从街上跑了过来，报丧似的冲院里大喊大叫。
范恩跑来，宽儿似见到了救星，扑过去扯着嗓子，指向后院说：“范大哥，快，快去救我妈妈！”
范恩看了看惊魂未定的宽儿，没说话，便向后院起火的屋子冲了过去。
宽儿一直目送着范恩进到了后院老屋。
再后来他模模糊糊看到的情景，让幼小的宽儿至死未忘。
他看见范恩来到母亲身边，先是母亲伸出一只手，像是在向他求救；可让宽儿不解的是，范恩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一把将母亲推倒在地，便抱着一个木匣子跑出了老屋。
而这之后，宽儿再也没见到母亲的身影。
路过影壁的范恩甚至没看宽儿一样，也不顾他哭叫着：“救我妈妈，快去救我妈妈啊！”便一头钻进了黑黢黢的烟幕中，不见了。
幸运地是大火并没有继续肆虐，影壁没倒，宽儿无恙。
这一天西直门内外似乎是黑夜连着夜晚，火光渐渐熄灭后，四周十步八步之内，难以看清来人的真容。到处都是嚎啕大哭，椎心饮泣，伤者的哀嚎，求救声。
蜷缩在影壁前的宽儿，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敢小心翼翼的躲着还冒着黑烟的灰烬，边叫着“妈妈”，边往后院老屋摇摇晃晃走去。
“宽儿，别去，过来！”没走几步，身后的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宽儿回头看时，发现是常来家里，住在隔壁的遇半仙，拄着木棍朝他招手。
这是惊心动魄之后，第一个有人叫着他的名字，宽儿“呜呜”的哭着，奔向遇半仙。
“大爷，我妈妈还在屋里面，你带我去找她。”宽儿扯着遇半仙的手，说。
“宽儿，你先跟大爷到我家待会儿。”遇半仙摸着宽儿的脑袋说“咱们等你爸爸回来好不好？”
“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宽儿说着就要挣脱遇半仙的手，往后院跑。
“孩子听话，先跟我回去。”遇半仙一把抱起宽儿，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了房顶破了洞，漏了天的偏房里。
遇半仙刚把宽儿抱到落得满是灰土的炕上，便听到外面有人冲齐家院里喊叫：“夫人，夫人！”
“孩子你待着别动，大爷出去看看就回。”
宽儿木然的点了点头。
遇半仙出了门，朝发声的人问了一句：“你是齐东家的伙计吧？”
“大爷，不好了。”那人朝残垣断壁的院里喊了半天，没人应答，见了遇半仙，忙迎上去，哭出了声“我和东家今早去东城收款，回来时，马车正好走在西直门内，安民厂就炸了，我被甩出来人事不知，等醒过来，东家他，他被城墙落下的砖砸死了。”
“人呢？东家的尸首在哪儿？”遇半仙问。
“还在西直门内躺着呢。横七竖八死的人多了去了。”伙计指着面目全非的齐家四合院，说“我寻思回来报个信，让其他伙计想辙，给东家抬回来，可这……”
“伙计，平时齐东家对你我不薄，东家夫人还在老屋躺着呢。”遇半仙叹了口气，说“宽儿还小，我又不方便。您看这样好不好，我出钱，你想法子把东家抬回来，他们的后事交给我。”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两银子，塞到伙计手里，给伙计深深鞠了一躬。
“我替我齐老弟，弟妹谢谢您了！”
“我这就回去，您放心吧大爷！”伙计答应着“您等我的信。”